镇龙裂
陆九溟缓缓从地上爬起,耳边嗡鸣不止,四肢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四周一片死寂,微风掠过残垣断壁,卷起尘埃与碎石,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亘古的哀愁。
他眯眼望去,只见远处群山如脊背起伏,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一座巨大的石台矗立其中,虽已坍毁大半,但那盘旋如蛇、龙首昂扬的浮雕依旧透出几分昔日帝王气象。
“这是……镇龙台?”白小芩低声喃喃,手中短刃握得更紧,归藏傩面在风中微微颤动。
沈青竹翻出怀中的《冥典》残页,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里不是普通的山岭……是大胤真正的龙脉交汇点。”
“命轮一断,龙脉便开始暴动。”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众人猛然回头,只见韩守业从一块断裂的石柱后走出,手中攥着一枚破碎铜铃,神情警惕。
“你们不该来这里。”他看向陆九溟,眼神复杂,“你是唯一能听懂‘龙语’的人,快阻止它。”
“阻止什么?”陆九溟皱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龙脉在哀鸣。”白小芩戴上“听风傩面”,双目泛起淡青色光芒,耳边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哭嚎。
她轻声道:“这不是风声……是地底传来的呜咽,像是有人在哭泣。”
沈青竹低头翻开《冥典》,指尖快速滑过残破的书页:“龙脉乃天地灵气所聚,若遭破坏,会引发地气紊乱、阴阳失调……若是彻底暴走,整个大胤都会陷入永夜。”
“所以,我们必须阻止它。”陆九溟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向镇龙台。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心头,脚下的土地不再坚硬,而是像血肉般柔软而富有弹性。
他能感受到脚下传来的震动,一种古老而沉闷的悸动,像是巨兽即将苏醒。
裴怀玉的那句话在他脑海中回响——“你唤醒了真正的敌人。”
“真正敌人……到底是什么?”他低声自问。
镇龙台前,陆九溟停下脚步。
高台中央,一道裂痕横贯其上,宛如伤口撕开大地之皮,暗红气息从中涌出,腥臭刺鼻。
阴籍图谱在他胸口微微震颤,似有所感应。
“这上面的纹路……”他伸出手,指尖轻抚高台上那古老的龙形浮雕。
浮雕上的鳞片斑驳破损,却仍带着某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就在他的手掌贴上的一瞬间,整座镇龙台骤然一震!
地面裂开,一道幽蓝色火焰般的光流从裂隙中喷涌而出,照亮四周。
众人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神色惊骇。
“这是……龙气!”沈青竹脱口而出,迅速取出一张符咒抛向空中,试图稳住混乱的地气。
然而那符纸还未落地,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绞碎成灰。
“不对劲……这龙气太躁动了。”韩守业咬牙道,“命轮崩塌引发了连锁反应,龙脉正在自我修复……但方式太过狂暴!”
“如果它以毁灭的方式去修复呢?”白小芩低声问道,目光锁定陆九溟。
所有人的心跳仿佛在同一刻漏了一拍。
陆九溟闭上双眼,任由阴籍图谱引导自己的意识深入地下。
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某种声音——那是龙脉深处的记忆,一段段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
千年前,天崩地裂,山河倒转。
一个身披玄袍的身影跪于镇龙台之上,口中念诵着晦涩难明的咒语。
他献祭自己,封印龙脉,将整个帝国的气运强行锁入这座高台之中。
那一幕,仿佛还在继续……
“原来如此……”陆九溟睁开眼,瞳孔中闪过一抹震惊与悲凉。
“怎么了?”沈青竹急问。
陆九溟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将手掌贴在镇龙台中央那道裂痕上。
刹那间,阴籍图谱自动浮现,金色符文如水流般蔓延开来,与地面那早已残缺的龙纹产生共鸣。
众人屏息凝望,只见那原本断裂的龙纹竟缓缓亮起微弱的光芒,如同心跳一般,一下一下,节奏缓慢却坚定。
“他在做什么?”白小芩压低声音问。
沈青竹盯着那光芒,眼中满是震惊:“他……在读取龙脉的记忆。”
韩守业面色凝重:“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除非……他是真正的阴行继承者。”
下一瞬,陆九溟的身体猛地一震,额头渗出冷汗。他终于明白——
原来千年前,国师以阴天子为祭,才勉强封住了这条暴走的龙脉。
而现在,随着命轮崩塌,封印松动,龙脉正在苏醒。
“我们得想办法稳住它。”他喃喃道,语气沉重。
但没人知道,该如何驯服一条愤怒的龙。
陆九溟的手掌贴在镇龙台裂痕之上,阴籍图谱在他胸前剧烈震颤,金色符文如流水般自他指尖流淌而出,沿着那断裂的龙纹缓缓爬行。
刹那间,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入了地底深处。
他看见了千年前的画面——
玄袍国师跪于高台之上,身下是翻腾不止的地脉裂缝,血色的光流从深渊中喷涌而出。
他口中念诵着晦涩难明的咒语,双手将一具面色苍白、气息全无的少年推入阵眼之中。
那一瞬间,整个天地为之震颤,龙气被强行封印,山河归位。
“原来如此……”陆九溟睁开眼,目光凝重,“阴天子不是命格,而是一种祭品。”
白小芩闻言,眉头紧蹙:“你是说……你之所以能听懂龙语,是因为你本就该是被献祭的人?”
沈青竹脸色苍白:“若命轮崩塌导致封印松动,那这条龙脉……会不会重新开始寻找它的‘锁魂者’?”
众人一时沉默。
韩守业握紧铜铃,声音低沉:“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得尽快做点什么,否则等它完全苏醒,大胤恐怕要迎来真正的末日。”
话音未落,裴怀玉忽然开口,语气冷静而不容置疑:“若要真正掌控局势,只有一个办法——重铸‘龙骨锁’。”
她指向远处一座倒塌的石碑后方,“那里曾是扎彩匠的禁地,藏着用百鬼之骨炼制的‘镇龙傀’。只要找到它,并以阴籍图谱为引重塑封印,或许还能压制住龙脉暴动。”
“扎彩匠?”墨迹尚未干涸的记忆在陆九溟脑海中翻涌,他曾听师父季寒山提过,前朝宦官曾以纸人借气运续命,而“镇龙傀”正是他们试图掌控龙脉的关键器物之一。
“那就走。”陆九溟收起手掌,图谱隐没于胸口,却依旧残留着那种沉重的心悸感。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迈步之际,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一道漆黑的缝隙猛然张开!
“小心!”白小芩厉喝一声,迅速抽出腰间短刃。
一只半透明的阴尸从地缝中窜出,双眼泛着幽绿磷火,嘴角咧至耳根,带着森然笑意扑向众人!
“果然来了。”陆九溟反应极快,手中早已准备好一张《洗冤鬼录》所载的“拘魂符”,顺势掷出。
符纸在空中燃起蓝焰,化作一张金网罩向荫尸。
荫尸嘶吼挣扎,却被牢牢束缚在原地,发出刺耳尖啸。
沈青竹趁机翻出《冥典》,咬破指尖在空中画出一道镇压符印:“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它是被什么东西唤醒的?”
“也许是……龙脉的怨念。”韩守业低声说道,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
荫尸仍在奋力扭动,但显然已无法挣脱符网束缚。
陆九溟没有犹豫,伸手按上它的额头,阴极图谱再次浮现,试图解析其本源。
下一瞬,阴尸眼中绿光骤然熄灭,身体化作一缕黑雾消散。
“解决了。”白小芩喘了口气,警惕仍未放松。
裴怀玉却淡淡一笑,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陆九溟:“看来,你已经越来越像那位‘阴天子’了。”
陆九溟未回应,只是望向远方废墟的方向。
“走吧,先去你说的那个扎彩铺。”他道。
几人整理了一下状态,朝着裴怀玉所指的废墟方向前行。
穿过一片荒芜的乱石堆,前方渐渐显现出一座半塌的扎彩铺,门匾早已残破不堪,依稀可辨“墨记”二字。
正当众人靠近时,一道身影自阴影中缓步走出。
是一个男人,身穿染灰的麻布长衫,手中牵着一条细线,另一端连着一个纸骨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