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
那声在狭小隔离帐篷内爆发的、震耳欲聋的枪响,如同撕裂布帛的惊雷!瞬间盖过了所有仪器的嗡鸣和压抑的喘息!
时间仿佛凝固。
灼热的、带着刺鼻硝烟味的空气猛地膨胀开来,狠狠撞击在每个人的脸上。
王浩刚踏出帐篷的身影猛地僵住!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他霍然转身,瞳孔因极度的惊骇而骤然收缩!
帐篷内。
惨白的灯光下,一切都定格在那一刹那的毁灭瞬间。
李涛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他撞在加固的行军床支架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整个床铺都剧烈摇晃!随即,他重重摔落在地,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痛苦地蜷缩、抽搐!
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前方,罗帅保持着射击的姿势,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惨白,眼神却冰冷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刀锋!他握枪的右手稳定得可怕,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那把特制的高强度麻醉弹手枪,枪膛已经清空——为了确保瞬间制服,他打空了弹匣!
子弹没有命中要害。三发特制的、带有强效神经麻痹毒素和肌肉松弛剂的弹头,精准地钉入了李涛的右肩、左大腿外侧和小腹侧面的非致命区域!深红色的血花瞬间在灰绿色的作战服上洇开,如同绽开的死亡之花!
“呃…嗬…嗬嗬…”李涛蜷缩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如同破旧风箱般的、痛苦而压抑的嘶鸣。身体因为剧毒和麻痹剂的双重作用而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他试图抬起头,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
不再是之前的疯狂和混乱!瞳孔深处那两点惨绿色的幽光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闪烁,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难以置信的惊骇,以及…一丝被强行从非人状态中拖拽回现实的、深不见底的茫然和恐惧!他死死地盯着罗帅,又仿佛透过罗帅看向无尽的虚空,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碎。
“李涛!”苏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医生的本能压倒了对那只诡异手臂的恐惧。她跪倒在李涛身边,双手颤抖着想要去按压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却又怕触碰到那些致命的毒素。“止血钳!解毒血清!快!”她朝着吓呆的士兵嘶吼。
士兵们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取来急救用品和针对麻醉弹毒素的特效拮抗剂。
王浩如同狂风般冲了进来!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痛苦抽搐、血流不止的李涛,扫过罗帅那冰冷如铁却微微颤抖的持枪的手,最后死死锁定在李涛那双剧烈闪烁、似乎正在绿光与人性之间激烈挣扎的眼睛上!一股狂暴的怒火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罗帅!”王浩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你他妈的干了什么?!”他几乎要扑上去揪住罗帅的衣领。
“他失控了!”罗帅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事实,“污染源在反噬!深渊之瞳在召唤!他想冲出去!目标…是陈野的方向!”他锐利的目光扫向帐篷外抢救帐篷的位置,“我必须阻止他!在他彻底变成怪物或者引爆共鸣之前!这是唯一的选择!”
王浩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额头青筋暴起。罗帅的话像冰冷的刀子,剖开了最残酷的可能。他看着地上因剧毒和麻痹而剧烈痉挛、眼神痛苦挣扎的李涛,看着那几处不断涌血的弹孔…理智告诉他罗帅是对的,但情感上却如同被生生撕裂!
“咳咳…噗!”地上的李涛猛地一阵剧烈咳嗽,一大口暗红色的、带着泡沫的鲜血喷溅在苏婉的白大褂上!他的身体痉挛得更加厉害,瞳孔中的惨绿幽光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明灭!仿佛他体内的两个“存在”——李涛和那“污染源”,正在因为这次重创和毒素的入侵而进行着更加惨烈的内部厮杀!
“毒素扩散太快!血压骤降!呼吸衰竭!”苏婉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注射拮抗剂和强心针,一边用止血钳死死夹住最大的出血点,“他撑不住了!两种力量在他体内冲突!身体要崩溃了!”
“吴哲!干扰波!加强干扰波!”王浩对着通讯器嘶声力竭地咆哮!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干扰波功率已到极限!无法再增强!污染源信号极度紊乱!正在被毒素压制,但…冲突太剧烈了!李涛的生命体征在急速恶化!”吴哲的声音也充满了焦急和无力感,“必须立刻稳定他的生理状态!否则不是被污染源吞噬,就是死于毒素和脏器衰竭!”
稳定生理状态?!在这种剧毒、重伤、体内还有恶魔肆虐的情况下?!苏婉看着监测仪上疯狂跳动的、如同死亡舞蹈般的数据线,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她吞噬。常规手段已经无效了!
“用…用那个!”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突然在帐篷门口响起!
众人猛地回头!
只见林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她脸色苍白,扶着门框支撑着身体,显然是听到了枪声和混乱挣扎着过来的。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锐利,死死盯着苏婉:“γ-神经抑制稳定剂!加大剂量!静脉推注!”
“什么?!”苏婉和王浩同时惊呼!γ-稳定剂?!那东西副作用巨大,现在李涛体内还有剧毒的麻醉弹毒素和强效拮抗剂!再加γ-稳定剂?这简直是火上浇油!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听我说!”林夏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促和洞察,“陈野的生理数据!当他的精神烙印被‘深渊之瞳’强烈刺激时,他的脑波会呈现出一种特殊的、高强度的‘压制’状态!这种状态,和他体内残留的γ-稳定剂代谢峰值高度吻合!γ-稳定剂的核心机制就是深度抑制神经和生物电活动!”
她快速走到李涛身边,不顾地上的血污,指着李涛那双在绿光与痛苦中挣扎的眼睛:“他现在的情况!是污染源的精神侵蚀与生物体本身的意识在激烈冲突!还有剧毒的物理伤害!常规手段无效!唯一能同时压制这两股‘力量’、给身体争取修复时间的,只有更强的、无差别的‘神经抑制’!用γ-稳定剂强行制造一个类似陈野那种被烙印压制时的生理‘静默’状态!压制污染源的精神侵蚀!也压制他自身意识的活动!让身体暂时‘关机’!争取抢救时间!这是豪赌!但别无选择!”
用剧毒的镇静剂,强行制造生理静默?!这理论疯狂而大胆!如同在即将爆炸的火药桶上再浇一桶冰水,试图将其瞬间冻结!
苏婉看着林夏那充满血丝却无比坚定的眼睛,又看看地上生命体征如同风中残烛般急速衰弱的李涛…没有时间犹豫了!她猛地一咬牙,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准备γ-神经抑制稳定剂!最大耐受剂量!静脉推注!准备心肺复苏设备!强心针加倍!”
“苏婉!”王浩还想阻止,但看到李涛瞳孔中那越来越暗淡、却又在绿光闪烁中透出无尽痛苦的挣扎眼神…他闭上了嘴,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嵌入了掌心。
士兵迅速取来药剂。冰冷的、承载着死亡与一线生机的液体被抽入粗大的针筒。
苏婉深吸一口气,无视李涛因剧痛和毒素而不断痉挛的身体,精准地将针头刺入他尚能触及的静脉血管!她用力、缓慢地将那致命的药液推入李涛的体内!
药效发作迅猛无比!
李涛身体的剧烈痉挛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僵直!喉咙里的嗬嗬声戛然而止!瞳孔中那疯狂闪烁的惨绿幽光如同被掐灭的烛火,骤然消失,只剩下空洞、涣散的黑暗!所有生命体征监测曲线——心率、血压、呼吸…瞬间断崖式暴跌!几乎拉成了一条直线!
监测仪发出刺耳的长鸣!代表心脏停搏的直线标志疯狂闪烁!
“心脏停跳!”苏婉嘶吼着,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双手交叠,用尽全身力气开始进行胸外按压!每一次按压都沉重无比,仿佛在与死神争夺最后一丝希望!
“肾上腺素!强心针!快!”
“除颤仪准备!200焦耳!充电!”
“保持干扰波!维持压制!”
帐篷内瞬间化作战场!苏婉如同最坚韧的战士,在死神手中疯狂地抢夺着李涛的生命!每一次按压都伴随着汗水飞溅!每一次呼喊都带着破音的决绝!王浩、罗帅、林夏…所有人都围在周围,眼神死死盯着那毫无生气的躯体和平直的监测线,空气凝固得令人窒息!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苏婉的体力在飞速消耗,汗水浸透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双臂如同灌了铅般沉重。但她没有停下!不能停下!
终于!
在苏婉几乎要脱力跪倒的瞬间!
滴…!
一声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跳动声从监测仪中传出!
那条死亡直线,极其微弱地…向上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下!
虽然微弱,虽然缓慢,但…心跳…恢复了!
“有心跳了!”士兵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苏婉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下来,被旁边的林夏一把扶住。她剧烈地喘息着,看着监测仪上那重新开始艰难爬升、虽然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生命曲线,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赌赢了!暂时赌赢了!
γ-稳定剂和毒素的双重剧毒,如同两把双刃剑,在几乎杀死李涛的同时,也强行压制了他体内那狂暴的污染源和深渊之瞳的共鸣!将他拖入了一种深度的、接近死亡的“静默”状态!为抢救赢得了极其宝贵、却又无比脆弱的时间窗口!
王浩看着地上那如同破碎人偶般毫无生气、却奇迹般恢复了微弱心跳的李涛,又看看疲惫欲死、泪流满面的苏婉,再看看脸色惨白却眼神锐利的罗帅和林夏…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得他喘不过气。
“运输机三分钟后抵达!”帐篷外传来通信兵急促的呼喊,“请行动组立刻登机!”
王浩猛地回神。时间到了!“断链”行动必须开始!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生死未卜的李涛,眼神无比复杂。他走到罗帅面前,用力拍了拍罗帅的肩膀,声音沙哑而沉重:“这里…交给你了。看好他…无论他变成什么。” “看好”二字,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嘱托和无奈。
罗帅默默点头,眼神冰冷而坚定。他走到李涛身边,如同最忠诚也是最无情的守卫,静静伫立。那把清空了弹匣的手枪,重新插回了腰间的枪套。
王浩又看了一眼苏婉和林夏:“尽全力…保住他。” 说完,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大步冲出帐篷,身影消失在即将起飞的运输机旋翼掀起的狂风中。
林夏扶着虚脱的苏婉,看着被罗帅守护或者说看守着的、陷入深度静默的李涛,又想起还在昏迷中、精神被烙印折磨的陈野…一股冰冷的疲惫和深沉的忧虑笼罩了她。
运输机巨大的引擎轰鸣声撕裂了野战医院的寂静,拔地而起,载着王浩和行动组,朝着横断山脉南麓、那个代号“矿脉”的深渊坐标,义无反顾地扑去。
而在隔离帐篷内,只有监测仪微弱的滴滴声、苏婉压抑的啜泣声,以及罗帅那如同雕像般冰冷而沉默的守候。李涛静静地躺在地上,脸色死灰,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那只暗绿色的手臂在灯光下如同沉睡的毒蛇。
风暴的中心,似乎暂时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更猛烈风暴来临前的、染血的、死寂的间奏。深渊之瞳的烙印,依旧在陈野的梦中闪烁;矿脉深处的秘密,正等待着被揭开;而李涛体内那暂时“静默”的恐怖,如同沉睡的火山,随时可能喷发出毁灭的熔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