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邮箱提示音在凌晨四点格外刺耳,她盯着\"未知加密地址\"那行字,喉间泛起腥甜——这是母亲日记本里\"影首\"二字第一次以实体姿态撞进她的生活。
七年前暴雨夜,母亲被拖上黑色轿车时,手机屏幕亮起的就是这种泛着冷光的加密标识;三天前特别行动组送来的方明远照片里,加密U盘上的符号,和此刻邮箱地址的编码模式如出一辙。
\"陈助理。\"她声音平稳得像精密仪器,指尖却在抽屉边缘轻轻叩了三下——这是只有陆寒和陈助理知道的紧急暗号。
陈助理推开门的瞬间,苏悦已经将笔记本转向他。
男人镜片后的瞳孔微缩,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防追踪设备罩住电脑:\"需要我模拟操作痕迹?\"
\"对。\"苏悦抽出钢笔在便签上快速书写,\"每隔两小时点开邮件预览界面又关闭,鼠标悬停在'删除'键上三次,最后最小化窗口。
要让对方觉得......\"她笔尖顿住,想起昨夜陆寒揉着太阳穴说的\"影首最擅长利用人性弱点\",唇角勾起一抹冷意,\"觉得我在犹豫,甚至害怕。\"
陈助理接过便签时,指腹擦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当年在苏家做小透明时,偷偷用碎纸片练习速记留下的。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苏悦站在落地窗前的侧影,雨水在玻璃上蜿蜒,像极了母亲日记本里被泪水晕开的字迹。\"明白。\"他低头调试设备,键盘声轻得像猫步,\"需要同步启动顶层会议室的监听布防吗?\"
苏悦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想起陆寒昨晚盖在她肩上的毛毯还带着他的体温。\"调齐近三个月所有能覆盖陆氏大厦的监控权限。\"她转身时发梢扫过陈助理的手背,\"从顶楼到地下车库,每台摄像头的角度都要重新校准——我们要让'影首'以为他们在监视我们,其实......\"她的指尖划过桌上的银色优盘,那是技术组老周刚送来的\"反制程序\",\"是我们在看他们的表演。\"
三天后的黄昏,苏悦对着镜子调整珍珠发卡。
镜中少女穿藕荷色针织裙,发尾微卷,眼尾那颗泪痣在暖光下像颗融化的糖。
可当她低头点开加密聊天软件时,眼底的冷光却让助理小桃端茶的手一抖——对话框里,\"影首\"的自动回复还挂着\"等待确认\",而她刚刚用变声器发送了最后一条消息:\"废弃画廊,晚八点,我一个人。\"
\"苏小姐。\"陆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磨砂质感的沙哑。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节擦过她耳后时,一枚微型定位器已经稳稳贴上皮肤,\"陈助理带人守住后门,我在对面写字楼顶楼架了热成像仪。\"他喉结滚动,\"如果有任何不对......\"
\"我知道。\"苏悦握住他欲言又止的手,将掌心的银色纽扣塞进他指缝——那是她母亲留下的,内侧刻着\"平安\"二字,\"你说过,要让我站在光里。\"她踮脚在他下颌轻吻,\"现在,是我替你挡住阴影的时候了。\"
废弃画廊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时,苏悦的心跳刚好跳到第八十下。
霉味混着松节油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踩着满地碎玻璃往前走,月光从破损的天窗漏下来,在褪色的《向日葵》复制品上投下蛛网般的裂痕。
墙角传来细微的响动,她脚步微顿,指尖悄悄碰了碰藏在袖口的微型录音笔——那里面,正循环播放着陈助理伪造的\"联盟成员退出声明\"。
\"苏小姐很准时。\"
声音从二楼传来。
苏悦抬头,看见穿黑色风衣的女人倚着栏杆,口红红得像凝固的血。
她认得这张脸——三天前潜入陆氏顶楼的监控截图里,这个女人曾在消防通道停留七分半,试图安装微型摄像头,却被陈助理用同款设备掉了包。
\"我以为......\"苏悦垂下眼,指尖揪住裙角,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我以为你们会直接杀了我。\"
女人嗤笑一声,踩着细高跟下楼。
她的皮鞋尖碾过一片碎镜片,反光刺得苏悦眯起眼。\"杀你?\"她抽出一把银色小刀,在指尖转了个花,\"你妈当年要是肯交出货单,也不用受那么多苦。\"
苏悦的呼吸猛地一滞。
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在女人逼近时踉跄后退,撞翻了旁边的画架。
木质画框砸在地上的巨响里,她摸到了藏在画框夹层里的备用电源。\"货单......\"她声音发颤,\"我真的不知道在哪里......\"
\"不知道?\"女人的刀尖抵住她的下巴,\"那你最近拉拢的那些老东西算什么?
周董的制药厂,林总的物流链,还有......\"她突然眯起眼,\"张董的电子元件厂?
他不是最讨厌和女人合作吗?\"
苏悦的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张董......\"她故意咬到舌头,\"他说只要我......只要我放弃联盟,就把当年我妈......\"
\"轰——\"
灯突然全灭了。
黑暗中,苏悦闻到一股焦糊味——是女人身上的香水混着电路烧毁的味道。
她摸到藏在腰间的便携式电源,按下开关的瞬间,备用灯光如白昼。
而在她提前设置好的投影布上,正循环播放着刚才的对话录音:\"周董的制药厂,林总的物流链,张董的电子元件厂......\"
女人的脸瞬间煞白。
她转身欲逃,却撞进陈助理带着的安保队包围圈里。
苏悦望着她被押走的背影,目光落在二楼栏杆上——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刮痕,像是金属表带蹭出来的。
\"苏小姐。\"陈助理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监控查到了,断电是人为剪断了总闸,但......\"他的声音突然顿住,\"顶楼天窗的热成像显示,有个男人在你们会谈时一直站在对面楼顶。\"
苏悦抬头。
月光穿过破损的天窗,在地面投下一道模糊的影子。
那是个戴墨镜的男人,背对着镜头,手腕上有道狰狞的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爬过他的动脉。
苏悦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想起七年前那个暴雨夜,母亲被拖走时,别墅外的监控里也有这样一道影子。
当时技术落后,画面模糊得像团雾,但那道疤痕......她摸出手机拍下影子,指尖在通讯录里停在\"老齐\"名字上——那个在FbI干了二十年的面部还原专家。
夜风卷起地上的碎纸片,一张泛黄的画稿飘到她脚边。
苏悦弯腰捡起,上面歪歪扭扭画着只衔橄榄枝的乌鸦——和母亲日记本里的碎纸片,分毫不差。
窗外传来警笛声。
苏悦将画稿放进随身携带的檀木盒,盒底躺着母亲的最后一封家书。
她合上盖子时,指尖轻轻抚过盒盖上的雕花,那是朵半开的昙花——母亲说过,有些秘密,要等到最黑暗的时刻,才会绽放。
而现在,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