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峰深处,赵铁柱专属的锻体洞府。
没有夜幽兰的馥郁,没有七彩毒雾的迷离,只有岩石、钢铁与汗水浸透的、如同实质般沉甸甸的“努力”气息。巨大的空间被各种狰狞的锻体器械占据:万钧石锁、玄铁梅花桩、布满尖刺的滚轮、以及角落里堆积如山的、散发着铁锈和汗水混合味的…**精铁沙包**。洞壁刻满了歪歪扭扭的“坚持”、“努力”、“卷死他们”等字样,在昏暗的灵光石照耀下,如同狂信徒的祷告壁刻。
夜已深。
白日演武场上那撅着屁股、脸贴冰面滑行三米后“认输”的终极社死画面,如同最恶毒的梦魇,反复在赵铁柱脑海中循环播放。震耳欲聋的哄笑声、柳飘飘歇斯底里的尖叫、刑罚长老麻木的宣判…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卷王之道的灵魂烙印上。
他被几个相熟的磐石峰弟子像抬一头死猪般抬了回来。一路上,弟子们沉默不语,眼神复杂,有同情,有惋惜,但更多是一种目睹神像崩塌后的茫然和…**隐约的幸灾乐祸**?这沉默比任何嘲笑都更刺骨。他被扔在洞府冰冷的石床上,身上还沾着演武场的冰碴和泥土,脸上被冰面摩擦出的红痕火辣辣地疼,但都比不上心口那被彻底掏空的剧痛。
他挣扎着坐起来,动作迟缓僵硬,如同生锈的傀儡。洞府里熟悉的一切——那些沉重的石锁、冰冷的铁桩、堆积的沙包——此刻都散发着无声的嘲讽。它们见证了他无数个日夜的疯狂压榨,见证了他汗水浸透每一寸石壁,见证了他肌肉撕裂又愈合的循环…这一切,在演武场那张破摇椅和那个哈欠面前,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努力?汗水?坚持?”赵铁柱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砂纸摩擦的、破碎的呜咽。他踉跄着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的石地上,走向那堆如同小山般的精铁沙包。
他的手,那双曾经能举起沙包山、撞塌食堂、刻字于山崖的、布满厚茧和伤疤的手,此刻却颤抖得如同风中枯叶。他无视了那些最大号、象征着他巅峰力量的沙包,目光最终落在了沙包堆最底层、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
那里,孤零零地躺着一个沙包。
很小。
非常小。
只有寻常沙包三分之一大小。
由最普通的粗麻布缝制,边缘线头粗糙,里面填充的也不是沉重的精铁砂,而是普通的河沙。沙包表面布满磨损的痕迹,甚至还有几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补丁。
这是他的第一个沙包。
是他踏上卷王之路的起点。
是当年那个瘦弱、被所有人嘲笑、在磐石峰垫底的少年赵铁柱,用省下的所有伙食费,偷偷缝制的“希望”。
他颤抖着,如同朝圣般,极其缓慢地、极其珍重地…**捧起了那个小小的、破旧的沙包**。
沙包很轻。
轻得让他心慌。
他抱着它,如同抱着自己早已死去的童年和初心。他走到洞府中央那片被他无数次汗水浸透、踩踏得异常光滑的空地上。这里,是他每日挥汗如雨、挑战极限的“圣域”。
他抱着小沙包,缓缓地、笨拙地…**蹲了下来**。动作生涩,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他巨大的身躯蜷缩着,在空旷冰冷的洞府里,显得异常渺小和…**无助**。
嗡——!
他视野边缘,那层淡枸杞色的可视化光晕(虽然苏小棠不在场,但设定允许),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波动起来!无数代表过往荣耀和信念的金色弹幕碎片疯狂闪烁、崩解、湮灭!
**【努力!汗水!坚持!卷王之道!】→【警告!核心数据异常!】**
**【目标:咸鱼道心!撞碎它!】→【目标丢失!路径错误!】**
**【力量!mAx!意志!燃烧!】→【数值归零!系统崩溃!】**
**【卷王之王的荣光!】→【…未找到相关数据…】**
最终,所有混乱的数据流汇聚、坍缩,凝成一行巨大无比、却黯淡无光、如同墓碑刻字般的灰色弹幕,占据了他整个视野:
**【努力…汗水…坚持…原来…毫无意义?天道…瞎了吗?】**
“呜…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濒死的呜咽,从赵铁柱紧咬的牙关里挤了出来。他看着怀里那个小小的、破旧的沙包,看着上面那些歪歪扭扭的补丁,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无人角落、咬着牙、流着汗、一遍遍举起这个轻飘飘沙包的瘦弱少年。
那个少年,相信汗水。
相信努力。
相信只要卷死所有人,就能赢得尊重,赢得力量,赢得一切!
可现在呢?
他付出了比常人多百倍千倍的努力!承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换来的,却是在万众瞩目下,撅着屁股,脸贴冰面,滑行三米,耻辱认输!
那张破摇椅!
那个番茄酱黑眼圈!
那个该死的哈欠!
它们轻飘飘地,就碾碎了他用血与汗浇筑的一切!
“天道…瞎了…”赵铁柱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破碎。他猛地将脸埋进了那个小小的、破旧的沙包里!粗糙的麻布摩擦着他脸上被冰面擦伤的红痕,带来一阵刺痛,但这刺痛却远不及心口那被彻底掏空的万分之一!
“呜呜…呜啊啊啊——!!!”
积蓄到顶点的绝望、屈辱、信仰崩塌的剧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堤防!
这个如同铁塔般、撞塌过食堂、刻字于山崖、让内门弟子闻之色变的卷王之王,此刻抱着他人生中第一个、最轻最小的沙包,蜷缩在冰冷空旷的洞府中央,发出了撕心裂肺、如同孩童般无助的…**嚎啕大哭**!
哭声嘶哑,悲怆,充满了被整个世界背叛的绝望。
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流,汹涌而出,瞬间浸透了粗糙的麻布沙包。
巨大的身躯因为痛哭而剧烈颤抖,每一次抽噎都带动着全身虬结的肌肉无意识地痉挛。
鼻涕混合着泪水,糊满了沙包和他自己的下巴。
他哭得毫无形象,哭得地动山摇(仅限于洞府内),哭得连洞府角落里那些沉重的器械都仿佛在无声叹息。可视化视野中,那行灰色的墓志铭弹幕,被汹涌的泪水冲刷得模糊不清,却更加刺眼:
**【努力…汗水…坚持…原来…毫无意义?天道…瞎了吗?】**
他哭自己付出的血汗成了笑话。
哭自己信奉的道成了虚妄。
哭那撅起的三米滑行,成了他卷王生涯最耻辱的墓志铭。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嗓子彻底嘶哑,泪水几乎流干,只剩下无意识的抽噎。赵铁柱依旧死死抱着那个被泪水浸透、变得沉重冰冷的小沙包,蜷缩在冰冷的石地上,如同一条被抛弃在暴风雨后泥泞中的、失去了所有梦想的…**咸鱼**。
洞府外,夜风呜咽,穿过嶙峋的山石,如同天地也在为这崩塌的卷王之道,奏响一曲荒诞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