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将老城区的霓虹渐渐浸染成朦胧的光斑。许扬利落地把防潮垫塞进登山包，帆布边缘还沾着晚饭时洒落的小米粥痕迹——那是林悦坚持熬煮的，说“拍通宵得暖胃”。车载香薰飘出雪松与琥珀的气息，混着后座冰盒里的橘子酸奶味，随着引擎声向南部山区漫延。
盘山公路像条发光的绸带缠绕山腰，车灯扫过岩壁时，惊起几只归巢的夜鹭。林悦忽然指着右侧惊呼，深谷里的村落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与天际将明未明的星子遥相呼应。“像撒了一地的萤火虫。”她摇下车窗，带着山岚凉意的风卷着野蔷薇香涌进来，拂乱了鬓角碎发。
观景台的铁栏杆还留着白日的余温。许扬展开三脚架的动作行云流水，金属部件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林悦踮脚挂上防水布，布料边缘的银线在暮色里泛着微光，那是她特意缝上去的“防露水小机关”。当最后一盏露营灯亮起时，黄河宛如一条暗金色的巨龙，在脚下的峡谷中蜿蜒匍匐，水面倒映的霞光与初现的星辰相互交融。
“赤道仪校准好了。”许扬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手指在单反屏幕上快速滑动，“今晚有英仙座流星雨，运气好的话...”话音未落，林悦已经把热牛奶塞进他掌心，杯壁凝结的水珠洇湿了冲锋衣袖口。她蹲在设备旁，耳尖的薰衣草耳钉晃出细碎的光：“参数按上周在天文台测的来？”
暮色彻底褪去时，银河如同打翻的牛奶，在苍穹铺展。许扬盯着取景器里逐渐成型的星轨，忽然听见布料摩擦声——林悦不知何时裹着双人毛毯挪过来，带着体温的雪兰奶香混着观测记录本的纸页气息。“你看！”她突然抓住他手腕，西北方的天幕划过一道绿色流星，尾迹拖得极长，仿佛要坠入沉睡的黄河。
三脚架上的快门持续轻响，将时间切割成无数璀璨的碎片。林悦的头渐渐靠在许扬肩头，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星轨在他们头顶缓慢旋转，黄河的浪涛声与相机的快门声，共同谱写着独属于这个夜晚的浪漫诗篇。
快门声突然一顿，许扬喉结滚动着咽下紧张。他余光瞥见林悦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雪兰奶香随着呼吸轻轻拂过他脖颈，像小猫爪子似的挠得人心痒。“小时候你总说星星是夜空的雀斑。”他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份静谧，“现在倒成了能装进相机的碎片。”
林悦的呼吸忽然一顿，垂落的发丝扫过他手背，带着露水的凉意。“那时候你还说要摘最亮的星星给我当弹珠。”她的声音裹着困意，尾音却狡黠上扬，“结果高中天文社招新，你抢报名表比谁都快。”
许扬感觉耳尖发烫，伸手去够保温壶转移注意力，却不小心碰倒了三脚架。金属碰撞声里，林悦轻笑出声，温热的掌心覆上他慌乱扶稳设备的手背：“紧张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和我看星星。”她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他虎口的薄茧，那是常年按快门留下的痕迹。
黄河的浪涛突然卷着风扑来，裹着林悦发间薰衣草香。许扬盯着取景器里逐渐成型的星轨，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雨夜，她也是这样毫无防备地靠在他肩头躲雨，发梢的雨水顺着校服领口滑进去，惊得他整个人绷成了石像。“我希望……。”他听见自己说，“请永远留在我身边的吧！”
林悦的回应是更沉的倚靠，鼻尖蹭过他肩颈时带起细微的战栗。快门声重新响起，在星轨流转的天幕下，两个纠缠的影子被月光拓印在黄河畔的岩石上，比任何星座都要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