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的回答让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接了？
就这么水灵灵地接下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干脆地答应下来，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这无异于一场豪赌。
赌上的是他自己的政治前途，以及整个北川市的未来。
韩佳毅的心都揪紧了，她紧张地看着沈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看到的只有平静和从容。
霄正国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年轻人，还是太冲动了。
卫凌云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一切，尽在掌握。
“好！”
他抚掌大笑，“沈市长果然有魄力，有担当！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爽快的人合作。”
他当即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张叔叔，我是凌云啊……对，我现在在北川。我跟您说个事，这里有个项目，我觉得特别适合你们……”
他开了免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声。
“哦？你卫大司长亲自推荐的项目，那肯定差不了。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北川市正在搞一个国家级的转型示范区，政策好，力度大。他们的市长沈风同志，是个非常有能力的年轻干部。我建议，你们可以把能源项目的生产基地，放到这里来……”
卫凌云当着所有人的面，和伟航科工的一位副总，谈笑风生地介绍起了项目。
那份从容和随意，像只是在谈一笔几万块钱的小生意。
而电话那头的张副总也给足了他面子。
“没问题。既然是你凌云开口了，这个面子我必须给。这样，我下周就安排一个考察团过去，由我们战略投资部的总经理亲自带队，跟沈市长他们具体对接。”
“那就这么说定了，张叔叔。”
挂断电话，卫凌云笑着看向沈风。
“沈市长，你看，事情我已经帮你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就看你们的诚意了。”
这个下马威，给得结结实实。
他用一通电话，就展现了自己无与伦比的人脉和资源，也彻底掌握了这件事的主导权。
沈风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微笑着点头：“一定不会让卫司长和张总失望。”
接风宴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送走调研组一行人后，霄正国把沈风单独叫到了自己的车上。
“小沈，你今晚……太冲动了。”
霄正国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卫凌云这个人，背景太深，心思也太深。你这么轻易就跳进他挖的坑里，后面会很被动。”
“霄书记，我明白您的担心。”
沈风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平静。
“但您有没有想过，我们有的选吗？”
霄正国一愣。
“伟航科工这样的项目，对北川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这个机遇是他给的，我们拒绝不了。”
沈风继续说：“如果我们今晚拒绝了，他明天就可以跟省里说，北川市的领导班子思想保守，错失重大发展机遇。这个帽子，我们戴不起。”
“与其被动地被他将军，不如主动入局。”
沈风笑了笑：“他想做棋手，那我们就陪他好好下一盘。棋盘是在我们北川，规则，可就未必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听完沈风的这番话，霄正国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沈风比他看得更深，也更透。
在那种情况下，答应，是唯一的选择。
看似是冒险，实则是破局的开始。
许久，霄正国才问了一句。
“你……有把握吗？”
沈风坦然道：“没有。”
那种骑虎难下的情况，沈风只能先答应。
之后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但事在人为。他有他的背景人脉，我们有我们的主场优势。北川这片土地上的事，不是他们说了算。他想摘桃子，也得看我们答不答应。”
这番话，让霄正国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小沈，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
两人都知道，这句话只是说说而已。
只要卫凌云想使绊子，谁都逃不掉。
……
第二天，关于“伟航科工集团”即将考察北川的消息，就在市政府内部不胫而走。
所有人都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刺激得兴奋不已。
只有少数几个人，看出了这背后暗藏玄机。
天上不会掉馅饼，谁知道这其中有什么交换。
除了上层的几个干部顶着，其余的人都看个热闹。
在接下来几天的考察中，卫凌云始终扮演着一个“热心人”的角色
他对“转型示范区”的规划提出了许多“宝贵意见”。
这些意见，听上去都很有道理，但如果仔细分析就会发现每一条都在试图将项目引向对他自己有利的方向。
他建议将核心的商业用地，优先出让给与伟航科工有合作关系的某家地产公司。
在税收优惠政策上要对伟航科工这样的“战略投资者”给予倾斜，所有的建议都在不动声色地为伟航科工的入驻铺路，也在为他自己攫取项目的主导权。
我卫凌云把资源给你们，为你们拉头牵线，那是不是得听我的？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北川市现在处于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想拒绝，那也不行，都是资源。
可是让我们听你一个年轻人的？
你又不是沈风稳扎稳打上来的，一定要配合你听你的话，那肯定不服气。
那不服气也得憋在心里不能说出来。
所有的压力都给到了沈风。
你沈风自己亲口答应的，你自己去解决。
面对这些，沈风的处理方式非常巧妙。
他从不当面反驳。
对于卫凌云的每一个“建议”他都让秘书详细记录下来，然后笑呵呵地表示：“卫司长的意见非常专业，非常有价值，我们一定认真研究，充分吸纳。”
但他一转身，就召集经开区和市直各部门的负责人开会，将卫凌云的建议原封不动地抛出来，让大家讨论。
“大家都是专业人士，都来说说看，卫司长的这个建议，在咱们北川，落地的可能性有多大？会遇到什么实际问题？”
这些在基层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对北川的实际情况了如指掌。
财政局局长第一个提出异议。
“沈市长，这个税收政策倾斜得太厉害了，别的企业会有意见，不符合公平竞争的原则。”
规划局长也提出了反对意见。
“那块商业用地，我们已经规划好了，是要建我们示范区的人才公寓和配套服务中心。如果给了地产公司，我们职工的住房问题怎么解决？”
你一言我一语，卫凌云那些看似高明的“建议”，在现实面前被批驳得体无完肤。
沈风将这些意见汇总起来，形成一份详尽的报告，再客客气气地递到卫凌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