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宸是被头痛疼醒的。
宿醉的后劲像条毒蛇,缠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眯着眼翻了个身,习惯性地想喊“江逾朝”,让他拿杯温水和醒酒药,却在开口前猛地顿住。
客厅里静得过分。
往常这个时候,江逾朝早就轻手轻脚地进来收拾他昨晚乱扔的衣服,桌上会摆好温热的粥和几碟清淡的小菜。
可现在,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啧,清净过头了。”凌宸揉着额角坐起来,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他踢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才发现昨晚随手丢在地上的西装外套还好好地躺在那里,没人像往常一样捡起来送去干洗。
他走到浴室,牙刷杯里只有他自己的牙刷,旁边那个印着小熊图案的杯子不见了——那是江逾朝用了好几年的杯子,柳曼嫌土,让他扔了,他却偷偷藏在柜子里。
洗漱完毕,凌宸走到餐厅,餐桌上空荡荡的。
没有银质的餐具,没有精致的早餐,连他习惯喝的鲜榨橙汁都没有。
只有他昨天随手放在桌边的空酒杯,还歪歪扭扭地倒在那里。
“陈叔?”凌宸喊了一声,没人应。
他这才想起,陈叔昨天说回老家探亲了,要过几天才回来。
胃里突然一阵绞痛,像是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拧着。
凌宸皱着眉,下意识地又喊:“江逾朝!”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寂静。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把他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真的不见了。
昨晚晚宴后发生了什么?
凌宸努力回想,只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回家看到江逾朝端着碗过来,他好像……好像把碗打翻了,还说了些什么?
“我跟你,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模糊的记忆碎片涌上来,凌宸的心猛地一沉。
他跌跌撞撞地跑向江逾朝的房间,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
房间里空空如也。
床铺得整整齐齐,像是从未有人睡过。
书桌上干净得能照出人影,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磨破了边角的旧笔记本。
凌宸走过去,手指有些颤抖地拿起那本笔记本。
封面上没有名字,翻开第一页,是江逾朝清秀的字迹:
“凌宸不吃香菜,一点都不行,第一次吃的时候偷偷吐在桌子底下,被我发现了。”
“凌宸胃痛时要喝温姜茶,加半勺蜂蜜,不能太烫也不能凉了。”
“凌宸喜欢蓝色的领带,说蓝色像小时候家里游泳池的水。”
“凌宸……”
一页页翻过去,里面记录的全是他的喜好,从饮食到穿着,甚至连他偶尔提过一次的童年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凌宸的手指划过那些字迹,仿佛能看到江逾朝低头写字时专注的样子。
他想起早餐桌上那碗白粥,想起生日那天被碾碎的桂花糕,想起晚宴上自己说的“别给我丢人”,还有昨晚那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原来那些被他当成理所当然的照顾,那些他不屑一顾的关心,都是江逾朝一点一点用心记下来,又一点一点付诸行动的。
他一直以为江逾朝留在凌家,是贪图凌家的富贵,是想攀附他这棵大树。
可现在看着这本笔记本,看着这个空荡的房间,他第一次意识到,或许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只有他一个人把那颗真心踩在脚下。
胃又开始痛了,比刚才更厉害。
但这次,凌宸没有喊任何人。
他抱着那本笔记本,缓缓蹲下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房间里真的很空,空得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还有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正从心底一点点蔓延开来。
他第一次发现,没有江逾朝的生活,竟然如此失序,如此……让人恐慌。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地板上,却暖不了他此刻冰凉的指尖。
凌宸看着笔记本上“凌宸喜欢蓝色的领带”那行字,喉结滚动,第一次尝到了名为悔恨的滋味。
他把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把他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