肢体重塑项目进展很快很顺利，因为有秦教授他们之前那个团队的基础在，一切进行的还算快的。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们不仅找出了上次实验失败的原因，还第一次正式救治好了一只残疾的大猩猩。
“叶先生，请问可以准备招募志愿者了吗？”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助理手里拿着电子屏的记录板，跟在叶言身后记录着，出声询问。
秦教授听到，心底一紧，转身回望过去。
他站在叶言对面，原本是背对着他的，转身的动作显眼。
叶言视线一动，从屏幕上的数据上移开，语气平稳，“再等等，谨慎一点。”
“好的。”
秦教授收回视线，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想法。
中午吃饭，秦元丰和叶言在一间休息室。
“教授，您觉得呢？”叶言坐在秦元丰对面，认真摆着碗筷。
这是研究院送的餐。
叶文谦之前开始忙起来之后就和弟弟道过歉，很少再给他送饭了。方循然之前接手了叶文谦的“职务”，但是最近也变得忙碌。
于是叶言就让他们俩都不要再顾着这里，吃上了研究院统一配送的饭。
味道还行。
秦元丰听他这么问，筷子上的菜掉回碗里。他看了眼颤抖的手，放下筷子。他知道叶言在问什么。
“你做主就行。”他答道。
“您要是迈不过那个坎，等之后会出意外的。我不想功亏一篑。”
秦元丰叹气，“我就是，还是有点怕啊。”
“您要相信我。”
“你是个好孩子，我也怕你，步了我的后尘。”
“我不会，别人怎么想的和我没关系。”
“唉，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
秦元丰摇摇头叹息。
叶言不以为意，他对这些没什么想法，“只要我想，在我死前他们连我是谁都不会知道。”
秦元丰乐了，“嘿，你这想法倒新奇。”
“您好好想想吧，尽早相通。”叶言说完，安静的吃饭。
秦元丰看着他的发顶，无声感慨。
叶言吃完饭转悠两圈，回到休息室抱了自己的毯子躺着睡觉。
他休息了，实验室里的其他人没得休息。
他们有时候会跟不上叶言的进度，他思维太跳脱脑子转的太快了，如果不是这个项目涉及领域太多数据太庞杂，他无法一个人承担，恐怕早都自己悄悄做了。
也是因为这个，他才需要研究院同意重启项目。要不然就像519一样，一个人偷摸的就做了出来。
秦元丰坐在实验室的椅子上看着传来的最新数据，视线移到玻璃窗外的走廊上，久久不能回神。
“教授？是有什么问题吗？”
“啊，不，没事。”
“您是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新的实验对象送来了吗？”
“还在路上，动物园那边说它情绪容易激动，让我们小心些。”
“嗯，你去忙吧。”
秦元丰垂首，看着自己满是皱纹苍老的双手轻笑一声，喃喃自语，“他都不怕，我怕什么呢？反正也活不长了，索性拼一把。”
他顿住，宽慰自己，“不值钱的名声而已，死了也没用。”
等叶言起床，他们刚赶上叶言上午的进度。
他们见叶言进来，纷纷指出他非专业领域上的失误，“叶先生，这里涉及的建构时间您估算的太快了。”
“还有这里，需要的生物衍生支架材料……”
“人体的血管和神经……”
“……”
叶言认真听着，偶尔拿起笔圈出两个地方做些笔记。
他们说完，看着叶言的神色都有些踌躇。
一个人鼓起勇气，“叶先生，我们为什么不先从修复器官开始？肢体牵扯到的太复杂。”
叶言正在写字，闻言头都没抬，“我们项目都进行几个月了，现在说不觉得晚了吗？”
他合上笔帽，偏头看向他们，“对自己有点信心。修复器官太没挑战性了，之前不是就已经有了临床成功案例了吗？”
叶言这两年长开了些，容貌没有之前那么稚嫩。他在实验室里一直是中心，把控全局，哪怕没说什么鼓励的话，也让人无端对他产生莫大的信任。
那人被他的笑晃了眼，看着他的脸晕乎乎的，“是，是。我知道了。”
“接着做吧，模型准备好了吗？”
“好了，是仿的人体下肢。我们中午已经尝试过建构神经，成效还行。”
“数据呢？拿给我看看。”
秦元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再次长叹口气。
——
下班，叶言第一个回家。
叶文谦今天回来的早，给弟弟做了夜宵。
“阿言，今天怎么样？”他坐在沙发上处理文件，电视上放着节目。
“还行。”叶言换好鞋跑到他身边坐下，“哥哥，我饿了。”
“闻到香了？在厨房，去吃吧。”叶文谦揉揉他的头，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叶言舔唇，馋了。
但是他没动，低头看叶文谦的腿。
叶文谦伤的右腿，就靠在叶言腿边。
“哥哥，要是，你的腿可以恢复，你愿意吗？”叶言不确定的问一句。
叶文谦垂眸看腿，手覆上膝盖，“怎么这么问？”
叶言也伸手过去，想摸一摸，被叶文谦拦着。
“我，我在做这个项目。我想让哥哥好起来，这样哥哥就还可以陪我放风筝。马场不是建好了吗？我们还可以一起骑马。”叶言诱惑他。
“好。”叶文谦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他怎么会不想呢。
不论再怎样宣传，社会上对于残疾人异样的目光该有的还是会有的。他虽然一开始也没觉得什么，但是后面就开始，自卑，敏感。
他甚至害怕弟弟看见他的伤处，生怕吓到叶言。
叶文谦还记得那段时间。
小时候的叶言手里提着风筝站在哥哥房门口，却被父母拦下，小声说着不能。
他的父母躲着偷偷哭，弟弟因为这个产生了不好的心理。
叶言再也没有和哥哥一起放过风筝。
还有他的未婚妻，就这样离开了。
“好。”
他又重复一遍。
叶言得了回复放心了，“我会努力的，哥哥不要急。”
“我不急，不要累了自己。”叶文谦面色有些苍白。
“不会的，哥哥放心。我去吃饭，哥哥乖乖的。”叶言学着叶文谦的样子揉了揉他的头。
叶文谦被他逗笑，看着叶言往厨房找吃的背影笑了。
他收回视线，一圈圈挽起了裤腿。
叶明做的假肢非常好用，靠的是神经传感的方式，戴着跟没有受过伤一样。
叶文谦摸着肉体和金属的交界处，面上毫无表情。他放下裤腿，接着办公。
叶言吃完了夜宵，叶文谦已经回房间休息了。
他把碗放进池子里，犹豫片刻，生疏的洗着碗。
“阿言，放着就行，小心摔了划了手。”叶文谦端着杯子出来，看见他洗碗连忙制止。
叶言手上沾着泡泡，闻言转头看他一眼，转回去接着洗碗，“不会的，洗个碗而已。哥哥你太紧张了。”
“阿言都会自己洗碗了。”叶文谦还是不放心，站到他身边盯着。
叶言仔细冲着碗上的泡沫，“我还会其他的呢，我长大了。”
“你不需要会这些。”叶文谦理所当然的开口。
“哥哥，你快去睡觉吧。”
叶文谦没动，等看着他把碗筷放回去，忽然问：“要不要搬家？这里太小了。换个大点的。”
“怎么突然要搬家？”叶言疑惑。
“换个就能请人住家，我现在忙起来了，有人照顾你。”
“这样就很好，而且我不能去外面。我能照顾好自己。”
叶言像是为了证明，指着还在往下漏水的池子，“你看，我刚刚还洗了碗。”
“谁像你一样洗个碗用那么多水？你这放在外面就是浪费。洗个碗也证明不了什么。”叶文谦屈指敲了下叶言的脑门，推他出厨房，“睡觉去，我给你收拾。”
叶言悻悻然摸摸额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