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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擎的轰鸣声如同巨兽的喘息,穿透厚重的隔音层,依旧在李明模糊的意识边缘鼓荡。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他全身的伤口,尤其是那条几乎麻木的伤腿和后背撕裂般疼痛的部位。冰冷、黑暗、湍急的河水、刺骨的寒风、艾米惊恐的哭喊、老周最后的怒吼、薇姐苍白的脸…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被卷入旋涡,在他昏沉的大脑中疯狂搅动。

“…体温…34.1c…失温…严重…”

“…背部…伤口…感染…体征…左腿…开放性…骨折…风险…”

“…脱水…电解质…紊乱…”

断断续续的、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强行刺入他的混沌。

“…给他…挂上…林格氏液…加…抗生素…广谱…最大剂量…”

“…后背…清创…现在!…妈的…这泥巴…”

“…腿…先固定…等x光…但…我看…八成…悬了…”

另一个粗粝、暴躁、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男人声音响起,伴随着金属器械碰撞的冰冷声响和布料撕裂的声音。

剧痛!后背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狠狠按上!李明猛地抽搐了一下,从昏迷的边缘被强行拽回现实!他发出一声嘶哑的痛哼,挣扎着想睁开眼睛。

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眼帘,让他本能地眯起眼。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他躺在一张硬邦邦的行军床上,头顶是惨白的无影灯。一个穿着沾有陈旧血迹围裙、胡子拉碴、眼神凶狠如同屠夫的光头壮汉,正拿着沾满消毒液(气味刺鼻)的镊子,粗暴地处理着他后背的伤口。旁边,一个吊瓶架挂着几袋药液,冰冷的液体正顺着软管流入他手臂的血管。

“醒了?瓜娃子命挺硬!”光头壮汉瞥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镊子夹着一块沾满泥污和脓血的碎布条猛地扯下,带起一片皮肉,痛得李明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身下的床单。“忍着点!你这伤口再不弄干净,等着烂到骨头里变僵尸吧!”他骂骂咧咧,动作却异常麻利,迅速用大号注射器抽取生理盐水,对着创面就是一阵猛冲,水花混着血污四处飞溅。

“呃啊…”李明痛得弓起身子,牙齿咬得咯咯响。

“老枪!你他妈轻点!当杀猪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那个脸上带疤、代号“刀疤”的男人。他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眉头紧锁地看着。

“轻点?轻点能把这陈年老泥抠出来?”被叫做“老枪”的光头壮汉头也不抬,语气更冲,“老子是兽医转的行!就这手法!爱治不治!不治滚蛋!省得浪费老子药!”他一边说,一边又拿起一瓶双氧水,毫不犹豫地倒了上去!

滋啦——

伤口处瞬间冒出大量白色泡沫,剧烈的灼烧感让李明浑身痉挛,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叫!他感觉后背像是被泼了硫酸!

“明叔叔!”一个小小的身影猛地扑到床边,紧紧抓住了李明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是艾米!她换了一身明显大很多、不太合身的灰色连体服,小脸洗干净了,但依旧苍白,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惊恐地看着老枪粗暴的动作。“坏叔叔!不要弄疼明叔叔!”她对着老枪哭喊。

老枪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被小丫头的哭喊弄得有点烦躁,但手上的力道确实放轻了一点。“小丫头片子懂个屁!不弄干净,你明叔叔就真成死人了!”他嘟囔着,但语气缓和了不少。

“艾米…不怕…”李明忍着剧痛,反手握紧艾米冰凉的小手,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叔叔…没事…”

“行了老枪,差不多得了,留口气,老大还要问话。”刀疤看不下去,出声道。

“问话?就他现在这德行?能说清楚个锤子!”老枪哼了一声,但还是加快了速度,用大块纱布沾着药膏,胡乱地盖在李明后背处理过的伤口上,用胶带粗暴地粘住。“腿!腿抬起来!”

李明咬着牙,在老枪的帮助下,艰难地抬起那条肿胀发紫、皮肤焦黑破损的伤腿。老枪仔细摸了摸,又用力按了按几个地方,李明痛得直抽冷气。

“胫骨…骨裂了!没全断算你走运!”老枪下了结论,动作麻利地用两块夹板(看起来像是临时用木板削的)一内一外夹住李明的伤腿,然后用绷带死死捆紧!巨大的压迫感让李明感觉腿快要断了!

“轻…轻点…”李明虚弱地抗议。

“轻点?轻点固定不住!你想当瘸子?”老枪瞪了他一眼,手下力道更重,最后狠狠打了个死结。“好了!死不了!躺着别动!等消肿了再看!再乱动,腿废了别怨老子!”他收拾起沾满血污的工具,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留下一屋子刺鼻的消毒水味和李明剧烈的喘息。

剧痛稍稍缓解,但全身如同散了架,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李明虚弱地靠在行军床冰冷的金属靠背上,环顾四周。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地下防空掩体或者大型设备间改造的安全屋。空间很大,但天花板不高,布满粗大的管道和锈迹斑斑的支架。惨白的节能灯提供着主要照明,光线有些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机油、消毒水、烟草和一种陈腐的灰尘混合的味道。

角落里堆放着各种木箱和金属货架,上面杂乱地放着罐头、瓶装水、武器零件、电子设备元件、医疗用品(同样杂乱)。一面墙上挂着巨大的城市及周边地形图,上面用红蓝记号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和线条。另一面墙则是一个巨大的电子屏幕,此刻处于关闭状态。房间中央是一个由几张旧桌子拼成的操作台,上面散乱地放着几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无线电设备、电子地图终端,屏幕幽幽地闪着光。

除了刀疤和刚出去的老枪,操作台旁还坐着两个人:

一个戴着厚厚眼镜、头发乱糟糟的年轻男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三块屏幕上滚动的复杂代码和数据流,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嘴里念念有词。

另一个则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扎着利落马尾、穿着同样灰色作战服的年轻女人,她正拿着一块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拆开的狙击步枪零件,动作轻柔而专注,与这粗粝的环境格格不入。李明认出,那把枪的造型,和之前河道边瞬间放倒三个方舟队员的武器很像!是她?!

“醒了?”刀疤拖过一把椅子,坐到李明床边,目光锐利如鹰,“感觉怎么样?能说话吗?”

李明点了点头,喉咙干得冒烟,声音嘶哑:“水…”

刀疤示意了一下。那个擦枪的年轻女人头也没抬,随手从旁边箱子里拿起一瓶水,精准地抛了过来。刀疤接住,拧开盖子,递给李明。

冰冷的液体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李明贪婪地喝了几口,才感觉活过来一点。“…艾米…她没事吧?”

“她比你强。”刀疤指了指紧紧挨着李明坐着的艾米,“吓坏了,但没受伤。二丫给她弄了点吃的,换了衣服。”那个擦枪的年轻女人,代号“二丫”?她依旧没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谢谢…”李明看向二丫,低声道谢。二丫擦拭枪管的手微微一顿,依旧没抬头,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现在,说正事。”刀疤的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我是刀疤,这里临时负责人。救你是‘信天翁’的直接指令。但‘信天翁’只给了坐标和代号。我们需要知道具体情况。林薇和老周,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惹上方舟安全局最高级别的‘清道夫’吴锋的?还有,”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李明下意识护住的胸口位置,“你身体里,或者你带着的,那个让方舟如此大动干戈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冷的子弹,射向虚弱的李明。他下意识地捂紧了胸口。冰冷的金属盒依旧沉寂,陈观毫无反应。

说出陈观?这是他和薇姐、老周拼死守护的秘密!但眼前这些人,是“信天翁”派来的,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而且,要救薇姐和老周,或许离不开他们的力量…

“薇姐…林薇…她受了重伤…还在废弃工厂那边的方舟手里…”李明的声音带着痛苦和急切,“老周大哥…为了保护我们…被方舟的人…”他想起陈观最后监测到的生命体征消失,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吴锋的目标,是‘陈观’。”李明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手指紧紧按着胸口的衣服,“‘陈观’…他不是东西…他是…一个人工智能…在我身体里…一个盒子里…”

“人工智能?”那个一直盯着屏幕的眼镜男猛地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闪烁着极度震惊和狂热的光芒,“强人工智能?能独立运行?在…在你身体里?!我的天!这怎么可能?!载体呢?散热呢?能源呢?神经接口呢?”他连珠炮似的发问,身体不由自主地离开了座位,就想冲过来。

“钉子!坐下!”刀疤厉声喝道,眼神凌厉地扫了眼镜男(代号“钉子”)一眼。钉子被刀疤的气势一慑,讪讪地坐了回去,但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李明的胸口,如同饿狼看到了肥肉。

“人工智能…”刀疤重复了一遍,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和警惕,他看向李明,“所以,方舟不惜派出‘清道夫’,甚至可能动用‘蜂巢’级别的力量,就是为了回收或者摧毁这个‘陈观’?他是武器?还是钥匙?”

“都不是!”李明立刻反驳,情绪有些激动,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陈观…他是我们的朋友!是老大!他救了我们很多次!没有他,我们早就死在‘蚀’里了!方舟…方舟只是想控制他!把他当成工具!”他急切地想要为陈观辩解。

“朋友?老大?”二丫终于停下了擦枪的动作,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几分冷冽的脸,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一个…盒子?人工智能?”

“他不是盒子!”李明的声音带着执拗,“他有思想!有判断!他会帮我!会救薇姐!没有他,我根本逃不出来!”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钉子敲击键盘的噼啪声和电子设备低沉的嗡鸣。

刀疤盯着李明看了几秒钟,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和这个信息的冲击力。他缓缓开口:“好,就算他是你的…‘老大’。但现在,他情况如何?还能运作吗?我们需要他提供更详细的情报,关于林薇的位置,方舟在废弃厂区的布防,以及吴锋可能的后续动作!”

提到陈观的状态,李明的心猛地一沉。他低下头,手指轻轻抚摸着胸口冰冷的金属盒,感受不到丝毫的震动和温度。“他…为了帮我逃出来…耗尽了能量…在河道边…就彻底休眠了…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的声音充满了担忧和失落。没有了陈观,他感觉自己像被砍掉了左膀右臂,又瞎又聋。

“休眠?”钉子再次忍不住开口,语气充满了惋惜和急切,“能量耗尽?载体温度呢?有没有过载损伤?快!让我检查一下!也许我能唤醒他!或者备份数据!”他又想冲过来。

“钉子!”刀疤再次喝止,语气带着警告,“别忘了规矩!在老大确认之前,谁也不准碰他!”他口中的老大,显然是指“信天翁”。

钉子不甘地坐了回去,抓耳挠腮,看着李明的眼神充满了渴望和焦躁。

刀疤转向李明:“休眠了…这就麻烦了。没有他的情报支持,我们就是瞎子。废弃厂区现在肯定被方舟围成了铁桶,吴锋虽然死了,但‘蜂巢’的反应只会更快更狠。强攻救人,等于送死。”他的语气凝重。

“那…那怎么办?”李明的心沉到了谷底,“薇姐等不了!老周…老周可能已经…”他不敢想下去。

“等。”刀疤吐出一个字,带着战场指挥官特有的冷静和残酷,“等‘信天翁’的进一步指令。等外部情报。或者…”他看了一眼李明胸口的金属盒,“等他…你的‘老大’…自己醒过来。”

等?李明只觉得一股绝望涌上心头。薇姐在方舟手里,生死未卜!老周生死不明!他们却只能在这地下安全屋里干等?

“不能等!”李明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剧痛和虚脱让他又跌了回去,“薇姐的身体…她撑不了多久!方舟的人…没人性!他们不会好好治她的!老周大哥…如果还活着…肯定在受苦!”

“我知道!”刀疤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压抑的烦躁,“你以为我想等?!但冲进去送死就有用?!没有情报!没有计划!没有接应点!进去就是肉包子打狗!不但救不了人,还会把我们都搭进去!把‘渡鸦’暴露出去!你想让‘信天翁’的心血全白费吗?!”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空间里烦躁地踱了两步。

安全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而紧张。艾米被刀疤突然的爆发吓到了,小身子往李明身边缩了缩。

二丫依旧沉默地擦着枪,但动作似乎更慢了一些。钉子的手指停在键盘上,眼神在李明和刀疤之间来回扫视。

就在这时!

操作台上,一台连接着复杂天线的黑色加密电台,突然发出了有节奏的、低沉的“滴滴”声!红灯闪烁!

“加密通讯!最高优先级!”钉子瞬间跳了起来,扑到电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入一串指令。

刀疤也立刻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投向电台。二丫也放下了枪,站起身。

电台屏幕上跳出一个经过多重加密验证的窗口。一个经过变声处理、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响起,正是“信天翁”:

“‘渡鸦’巢穴,这里是‘信天翁’。简报:”

“1. 目标‘蜂巢’(方舟)已启动‘灰烬协议’,对废弃厂区进行彻底封锁和清理。吴锋确认死亡,其权限已被‘蜂巢’中枢接管。”

“2. 目标‘母鸟’(林薇)状态:已被转移至‘方舟’第七医疗中心IcU,安全局最高级别监控中。生命体征微弱但稳定,暂时无生命危险。‘蜂巢’视其为重要诱饵及研究样本。”

“3. 目标‘工蜂’(老周)状态:重伤被俘,关押于‘方舟’第三区临时拘押所。初步审讯未获核心情报,暂无生命危险,但需警惕后续‘清除’指令。”

“4. 目标‘包裹’(李明)及‘雏鸟’(艾米):确保安全,就地隐蔽,保持最高级别静默。‘蜂巢’已启动全域追踪网络,优先级:最高。”

“5. 核心‘钥匙’(陈观)状态:确认进入深度休眠?能量恢复方案?”

“信天翁”的信息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当前的迷雾!薇姐还活着!在方舟医疗中心!老周也还活着!被关押着!这巨大的好消息让李明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但“诱饵”、“研究样本”、“清除指令”、“最高优先级追踪”这些冰冷的字眼,又像冰锥一样刺进他的兴奋里。

“老大…陈观他…能量耗尽,深度休眠了,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刀疤立刻对着麦克风汇报,同时看了一眼李明。

“…能量耗尽…载体物理状态评估?” “信天翁”追问。

“载体…就是李明胸口一个金属盒子。老枪检查过李明身体时看到了,没乱动。外表无破损,但很冰冷。”刀疤回答。

“收到。保持载体安全。尝试为其提供外部稳定能源接入,但需谨慎,避免触发方舟可能预设的追踪信号或防御机制。方案由‘钉子’评估执行。”

“当前首要任务:蛰伏。等待‘蜂巢’因吴锋死亡及目标丢失产生的内部混乱期。我已启动‘鼹鼠’,尝试渗透第七医疗中心及第三区,获取更精准坐标及内部布防图。”

“李明,坚持住。林薇和老周暂时安全。恢复体力,等待‘钥匙’苏醒。他,是我们下一步行动的唯一希望。”

“通讯结束。保持静默。‘铅灰色黎明’进入第二阶段。”

电台信号中断,红灯熄灭。安全屋内再次陷入沉寂,只剩下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

薇姐和老周暂时安全!这消息如同强心剂,让李明精神一振。但“蛰伏”、“等待”、“陈观是唯一希望”…这些词又让他心急如焚。

“听到了?安心养伤吧。”刀疤看向李明,语气缓和了一些,“‘信天翁’在行动了。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藏好,别被‘蜂巢’的狗鼻子找到,然后…等你的‘老大’醒过来。”

“可是…怎么给他充电?老大说…不能乱接电,可能有危险。”李明担忧地摸着冰冷的金属盒。

“交给我!”钉子早已按捺不住,兴奋地搓着手凑了过来,眼睛放光地盯着李明的胸口,“强人工智能载体!太刺激了!让我看看!我保证小心!就用最低功率的直流稳压电源,先测测接口定义…”

“钉子!”刀疤再次警告,“按‘信天翁’说的!评估!小心!不准乱来!你要是把他这‘老大’弄冒烟了,老子把你拆了当零件卖!”

钉子缩了缩脖子,讪笑道:“放心放心!刀疤哥!我有数!保证温柔!像对待初恋一样!”他立刻跑回操作台,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堆仪器:万用表、示波器、直流稳压电源、各种接口线和探头。

“明叔叔…”艾米看着钉子拿着那些亮闪闪的金属探头靠近,小脸上又露出害怕的神色。

“没事,艾米,这个叔叔是帮老大…充电的。”李明安慰道,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他解开胸口的衣服,露出了那个紧贴皮肤、冰冷沉寂的金属盒。盒子表面布满划痕,在无影灯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钉子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棉擦拭着金属盒表面,特别是几个看起来像是接口的微小凹陷处。他拿起万用表,用最细的表笔,屏住呼吸,极其轻微地触碰其中一个凹陷。

【…检测到…极微弱…外部…探针…接触…】

【…无…恶意…代码…注入…】

【…能量…波动…检测:…低于…阈值…】

【…逻辑…单元…未…激活…】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强烈干扰杂音、如同幻觉般的意念碎片,极其短暂地在李明意识深处掠过!是陈观!他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感应!

“老大?!”李明在心中狂喜呼唤,但再无回应。

钉子全神贯注地盯着示波器屏幕,上面只有微弱的杂波。“奇怪…接口定义很特殊…不是标准协议…有很强的物理加密…”他喃喃自语,尝试着用稳压电源输出极其微弱的电流,小心翼翼地接触不同的点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钉子额头上渗出汗珠,尝试了各种组合,金属盒依旧冰冷死寂,毫无反应。

“妈的…这玩意儿比瑞士银行的保险库还难搞…”钉子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不行就算了!别瞎搞!”刀疤不耐烦地说。

“等等!再试试这个…”钉子不死心,又换了一种接线方式,将电压稍微调高了一点点。

就在电流接通的瞬间!

滋啦!

一声轻微的、如同静电释放的声音响起!金属盒表面极其短暂地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蓝光!同时,李明感觉胸口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清晰的震动!如同沉睡的心脏轻轻搏动了一下!

“有反应了!”李明和钉子同时叫出声!

然而,那震动和光芒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就再次消失了。金属盒恢复了冰冷死寂。

“能量!还是能量不够!”钉子懊恼地拍了下桌子,“刚才那一下,电压还是低了点!或者…或者需要特定的激活脉冲?”

【…外部…能源…尝试…接入…】

【…能量…强度…不足…无法…突破…核心…晶核…休眠…阈值…】

【…逻辑…碎片…警告:…强行…提升…输入…功率…风险…未知…】

陈观极其微弱的意念碎片再次一闪而过,带着警告。

“老大说…能量不够…但强行加大功率有风险…”李明立刻转述了陈观模糊的警告。

“风险?”钉子皱紧眉头,看着示波器上刚才捕捉到的那个极其短暂的异常脉冲,“妈的…这玩意儿的设计者是个变态!保护机制太强了!算了算了…保险起见…”他无奈地关掉了稳压电源,“只能等他…自己慢慢吸收点环境能量缓过来了?或者等‘信天翁’搞到更安全的方案?”

希望再次破灭。李明失望地靠回床头。看来唤醒陈观,急不得。

接下来的几天,安全屋的生活压抑而规律。李明在剧痛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大部分时间昏昏沉沉。老枪每天准时出现,带着他那“兽医”般的手法给李明换药、检查伤腿,骂骂咧咧,但药和食物从没短缺过。后背的伤口在强效抗生素的压制下,红肿开始消退,但依旧疼痛。伤腿被夹板死死固定着,肿胀慢慢减轻,但每一次轻微挪动都痛彻心扉。

艾米成了安全屋里唯一的一抹亮色。她似乎从最初的惊吓中恢复了一些,小孩子的适应能力很强。二丫虽然沉默寡言,但对艾米很温和,会给她找些干净衣服(虽然都偏大),给她讲故事(多是些战场生存技巧改编的奇怪童话),甚至教她一些简单的拆卸保养(比如怎么给弹匣压子弹,吓得刀疤赶紧制止)。艾米很黏李明,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坐在他床边,玩着二丫给她找的一个旧魔方,或者看着钉子捣鼓那些亮晶晶的电子元件。

钉子则像个科学怪人,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趴在操作台前。他试图通过外部传感器捕捉金属盒的微弱能量波动,分析其可能的充能频率,或者研究“信天翁”偶尔传来的加密数据包,试图破解方舟第七医疗中心和第三区的安防漏洞。但进展缓慢。

刀疤是安全屋的主心骨,他负责警戒排班、物资清点、和“信天翁”的加密通讯联络。他话不多,但眼神锐利,每一个指令都清晰果断。安全屋的气氛在他的掌控下,虽然紧张,但并不混乱。

李明的心却如同在油锅里煎熬。每一天,他都在担忧薇姐的安危,老周的处境。每一次“信天翁”发来简短的信息(“林薇体征稳定”、“老周仍在拘押,无新审讯”、“方舟搜索网向城郊扩散”),都让他稍稍松一口气,随即又被更深的焦虑淹没。陈观依旧沉寂,胸口的金属盒冰冷如初。

这天傍晚,李明刚被老枪“伺候”完换药,疼得浑身冷汗,虚弱地躺着。艾米趴在他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个魔方。二丫在角落里安静地擦拭着她的狙击枪。钉子则对着屏幕上一大堆滚动的代码抓耳挠腮。

突然!

操作台上一台一直处于监听状态的宽频无线电接收机,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带着强烈干扰噪音的语音!声音断断续续,但能听出是方舟内部某个频道的通话:

“…第三区…报告…目标‘工蜂’…出现…异常…高热…呓语…疑似…伤口…感染…引发…败血症…请求…医疗…支援…”

“…中枢…回复:…第七医疗中心…资源…紧张…优先…保障…‘母鸟’…及…核心…项目…‘工蜂’…转入…就地…观察…给予…基础…抗生素…若…恶化…执行…‘净化’…”

老周!感染!败血症!就地观察?恶化就“净化”?那不就是清除?!

“老周大哥!”李明如同被电击般猛地坐起,不顾后背和伤腿的剧痛,嘶声喊道!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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