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宫阙静,万籁无声,唯有坤宁宫内烛火明亮,绢纱帘影摇曳生辉。
甄昭仪独坐妆台,面前铜镜映出她冷峻的面容。她的眉眼仍是温婉典雅,可那双原本柔和的眼睛,却已藏不住层层心事。
今夜,沈婉宁突然求见。
她没拒绝。
因为她知道,这一日迟早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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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昭仪娘娘。”
沈婉宁一身素服,气度沉稳,向甄昭仪行礼。
甄昭仪抬手:“沈大人如今身负中宫之政,位同副后,何须多礼。”
沈婉宁一笑,未坐。
“娘娘是否记得,三年前曾有一道密旨,自娘娘手中发往云陵北驿。”
甄昭仪神色微顿,却没有否认,反而坦然开口:“记得。”
“那道密旨调拨了三千两黄金与一批羽林卫私兵,娘娘可知其目的?”
甄昭仪垂眸:“本宫确有署名,但……那份密旨,并非我亲手拟就。”
“那是谁之手?”
“摄政王李湛。”
沈婉宁猛地抬头,目光如炬:“娘娘是说,那年靖王失踪一案,摄政王早已插手?”
甄昭仪起身,缓缓走向窗边,长袖轻垂:“你觉得,靖王会在宫中凭空消失,仅凭几名假太监,就能劫走一位王爷?”
“……”
“他要走,本宫拦不住。你也拦不住。”
沈婉宁声音发紧:“他为何要走?”
甄昭仪回头看她,目光如冰:“因为他早知那一夜有人设局,若留在宫中,便是死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借我之名,调兵自保。”
沈婉宁顿住,心底的疑云愈发浓烈:“你帮他?”
“我只是留了条活路。”甄昭仪眼中浮现复杂神色,“可你以为,他真能逃脱李湛的手眼通天?”
沈婉宁缓缓坐下:“所以,靖王根本没有逃出去。”
“是。”甄昭仪点头,“他被李湛的人劫走,囚于云陵密所。三年来,摄政王借他的名号震慑宗亲,稳固军权,待靖王彻底消声,再逐步清洗旧部,接管禁军。”
“可若他还活着,这一切……终究是隐患。”
甄昭仪看她,冷声道:“所以你明白了,沈大人,靖王不能活着回宫。哪怕他现在还活着,也不能。”
沈婉宁一字一句道:“只要他未死,我便要他回来。”
甄昭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后却轻笑出声。
“沈大人,你真是……天真得可怕。你可知,当初是谁在靖王身边安排了钉子,日日记录他言行?”
沈婉宁猛然心头一震:“你是说……”
“是皇后。”甄昭仪目光平静如水,“先皇后虽温和仁厚,可她从未真正相信靖王。她深知,靖王是先帝最喜的子嗣,若不加以防范,终有一日会动摇太子根基。”
“所以……靖王一案,不止摄政王一人布局?”沈婉宁低声问。
“是。”甄昭仪点头,“这是一场宫中共谋。李湛借刀杀人,太子闭眼默许,而本宫……只是保住他最后一条命的人。”
沈婉宁只觉胸腔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靖王曾是何等清澈明朗之人,竟被至亲之人步步算计,至于此境!
“娘娘,”她语声低沉,透着寒意,“若我要查出靖王如今的下落,你可愿助我?”
甄昭仪盯着她,许久才缓缓道:“你知他如今身在何处吗?”
沈婉宁怔住。
甄昭仪轻声吐出三个字:
“玉兰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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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观,宫外三十里山麓之中,是皇族贵女入道修身之地,寻常无人涉足。
沈婉宁听后惊愕万分:“他被囚于观中?”
甄昭仪点头:“那是摄政王与朝中某人共建的密所,以供‘清洗后患’之用,靖王是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
“我要他活着回来。”沈婉宁几乎是吼出口。
甄昭仪垂眸,轻声道:“你若真要动玉兰观,就必须在李湛动手前,撕破这一切伪装。”
“我会。”沈婉宁攥紧拳,语气如铁,“哪怕以命换命。”
甄昭仪眼底,浮起一抹复杂的神色:“你们这些人啊……总以为忠义可以感天动地,却忘了这天下,早已是铁血铺就。”
“我没忘,”沈婉宁凝视着她,“但他活着,便是我坚持的理由。”
甄昭仪闭目不语,许久,终于轻声道:“三日前,摄政王已有密令,下月初八,玉兰观将焚毁以‘净地’之名祭天。你……最多只有十日。”
沈婉宁猛然起身。
她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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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沈婉宁密令韩瑾阳、楚令庭率三十死士潜入玉兰观。
风雨欲来,雷鸣隐现。
大幕,终于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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