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业务扩张,加上又要筹备答谢会,陈纾音和肖澈忙不过来,招了一个临时小助理叫杨静。
说来也巧,是陈纾音的同系师妹,今年大三。
面试那天,陈纾音拿了她的简历,看到院校和专业,还是忍不住说:“来这里实习,只怕浪费你的学历。”
毕业前的第一轮实习至关重要,进大厂、进外企,很多人就此签下三方,解决就业。
不是她妄自菲薄,她这间从上到下只有两人的公司,确实配不上她985的学历。
杨静眨眨眼:“学姐,真不记得我啦?”
陈纾音:?
“学校礼堂门口,我问谢先生要了校企合作的电话。你也在的呀。”
这么一说,陈纾音有点想起来了。当时要电话的还有好几个人。
“电台的非遗节目我听啦,后来听系主任说起,你辞职办了自己的播客。”杨静嘿嘿笑了声,“其实我毕业后也想做这个。”
陈纾音有点惊讶她的坦白。
创业有段时间了,加上前面在电台的大半年,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大多圆滑世故,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这样直白暴露自己企图……陈纾音既有些想笑,又觉得这份真诚难能可贵。
她说:“可以。你试试看能不能适应。”
答谢会前这段时期,陈纾音忙得手脚倒悬,杨静也跟着加了很多天班。
但她真是个精力无限的姑娘。
每天全妆到公司,从衣着到发型一丝不苟。
陈纾音有时起晚了,要替谢明玦准备早饭,还要拖他起来吃,好几次脸都来不及洗,提上包就上了司机的车。
答谢会前三天,陈纾音把整理好的名单给杨静,让她熟悉赴会人员,方便签到。
杨静盯着几张纸看了会,表情逐渐变态。
“学姐,这些人都能来吗?”她战战兢兢问。
一个初创公司的答谢会,受邀人员遍布政商名流,好几个名字她不久前才从电视里看到过。
名单是韩策亲自送来的。顺便告知了她,座位排布的注意事项。
陈纾音忙着剪辑,头都没抬:“应该可以。你提前一天联系对方秘书室,再做一次确认。”
答谢会当天,陈纾音和肖澈早早到了酒店。
活动公司的布置还没做完,两人在大厅入口处站了会。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公司成立两个月,从内容策划到第一档节目出台,从拉投资到渠道宣传,几乎没遇到什么阻力,就像打开了任督二脉,一路顺风顺水到现在。
“我突然觉得那里挺好,没必要换办公室。”肖澈扯扯嘴角。
陈纾音笑笑:“我也这么觉得。”
何止不用换,这间废墟式的办公室简直是风水宝地。
宾客陆陆续续到了,杨静负责在前台签到。陈纾音和肖澈站在门口接待。
那几年政府扶持新兴产业,对其中崭露头角的公司也相对重视。领导来了不少,谢明玦提前给过她照片认脸,现场愣是一个差错都没出。
沈东庭是最后到的,他西装革履,今天难得的和颜悦色。
“陈小姐。”他伸手,“刚认识你的时候还是电台主持,这才几个月,摇身一变,已经成企业家了啊。”
陈纾音双手回握过去,礼貌笑笑:“哪是什么企业家。公司刚成立,以后还有要您指教的地方。”
“你的事自有别人指教,我哪能插的上手。”沈东庭扯扯唇,意有所指。
陈纾音没有讲话。
“谢二呢?让我来,自己不到?”
“他有个会。”陈纾音说,“要晚点。”
沈东庭嗯了声。很快有其他人上来攀谈,他打量她和肖澈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往里面去了。
答谢会少不得喝酒。
肖澈致辞结束,陈纾音把杨静抓到一边,“待在签到台别乱跑。谁来找你喝酒都别喝。”
杨静瞪大了眼睛:“学姐,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陈纾音笑了,“你是来实习的,不是来挡酒的。”
她受过这种苦,知道被拉入一个个酒局有多难受。那时人微言轻,不敢拒绝,又要在一轮轮的觥筹交错里保持清醒。
现在自己开公司了,酒桌文化避无可避,但她至少有义务保证实习生的安全。
杨静点头:“我明白啦!”
又拉住陈纾音:“等谢先生到了,我通知你哦。”她眨眨眼。
陈纾音哑然失笑。
“你怎么知道这些?”
这段时间谢明玦很忙,来接她的都是司机,连参会名单都是韩策拿来的。照理说杨静最近没机会跟他碰面。
杨静嘿嘿笑了声。
“学姐,你们毕业典礼那天,我被系里拉去当礼仪了呀。你上台演讲那会儿,我就端着托盘站在台下。”
那天,谢明玦就坐在第一排。过分优越的脸,唇边淡淡笑意,在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里,耀眼得瞩目。
新闻系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到杨静这一届,已经夸张到1:24的程度,见到这种样貌的男人,自然是要多看一眼的。
另一个礼仪附耳过来说,是泰远资本的一把手。姓谢。她在电视上见过。
杨静点点头,出门前听舍友说了,今天要来礼堂拦人,争取拿到校企负责人的电话。没想到本人这么……嗯,她找不到词形容。
“然后呢?”陈纾音笑着问。
“然后我就听到校董问他,今年的捐献预算。谢先生说……”
她故意停了停。
陈纾音也不着急,双手抱臂,就这么看着她,“说什么?”
“嘿嘿,他说今年考虑捐赠一座图书馆。以他和学姐两人的名义。”
陈纾音怔了下。
知道他口没遮拦,嘴里很少有句正经话。但从别人口中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她垂垂眼,掩住波动的情绪,“在签到台待着,有事喊我。”
杨静:“明白!”
答谢会办得非常顺利。
应该说她们决定走这条路以来,除了遇上黑电工,其他事都超乎寻常的顺利。
临近结束,上次“串台”的几个同行过来敬酒。陈纾音喝得半醉,举了杯子过去,说第一期节目能这么顺利,全靠同行们鼎力协助。
友台几个主理人面面相觑,“陈总,您太客气了。上面有关照,我们帮个小忙应该的。”
陈纾音快速和肖澈对视一眼。肖澈摊摊手,一副“我真不知道什么情况”的表情。
肖澈一次出差搞定那么多播客主理人,让他们同意“串台”,本身就很不可思议。只是当时事情太多、太杂,她没有时间细想。
杯子碰了碰,陈纾音仰头喝尽。
她不动声色说:“不管怎么样都谢谢各位。将来大家搞活动,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送走最后一个宾客,陈纾音和杨静动动酸到发胀的膝盖,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直接坐在了酒店门口的台阶上。
杨静渴到灌了半瓶水,她说:“学姐,我毕业后能不能签你们公司?”
陈纾音笑笑,“就怕你不来。”
她喜欢杨静。复杂环境里待久了,和这样的人一起工作,她觉得很轻松。
等肖澈善后工作结束,陈纾音让司机先送两人回去。
“你呢?不一起走?”肖澈问。
杨静在他肩上狠狠拍了一掌,“学姐要等人啊!这都看不出来!”
肖澈痛得嗷嗷叫,“小屁孩知不知道我是你老板啊!下手没轻没重的,回头我就开了你!”
可惜杨静看起来是陈纾音的毒唯。
她把肖澈塞进后座,“学姐答应毕业就签我啦!你说了不算!”
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陈纾音在一边看得直乐。
等车开走,她才重新站回酒店门口。捧了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嘀嘀几声,电话通了。
“你怎么还没——”
“活动结束了?”谢明玦问。
电话里的声音过分疲惫倦淡,陈纾音愣了下。
“啊……刚结束。比想象中顺利。有三个客户现场就签了合作意向。”
谢明玦嗯了声,“等我会,马上到。”
大约几分钟,黑车绕过喷泉,停在主楼前。
谢明玦推门下来。
他穿深色衬衫,清俊白皙的脸上没半分笑意,就这么遥遥看着她,目光有些沉。
陈纾音没想那么多,朝他那边跑几步过去,谢明玦接了她一把。
“急什么。”他低头说。
有限的记忆里,陈纾音每次见他都是用跑的。
他有事晚了没来得及到场,是以陈纾音有一大筐的话要分享,她说:“你帮我请的人基本都到了。林书记有事没来,但特意叫助理打了电话,还有沈东庭他……”
“纾音。”谢明玦打断她。
“啊?”
“有件事你要有心里准备。”他停顿一会,才说,“陈耀正今晚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