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灯会的闹剧,像一阵飓风,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京城。
礼部侍郎苏振言家的疯女儿,当众指着燕王殿下喊“大马”,又说晋王殿下是“身上有血的坏人”。
这则消息,以一种令人咋舌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月卿,这个原本在京城贵女圈里,连姓名都不配拥有的庶女,以一种最不堪、也最轰动的方式,\"名\"动京城。
而她本人,在当晚被小环\"找回\"之后,便被立刻送回了揽月阁,大门再次上锁。
她依旧是那副痴傻的模样,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抱着布偶,在院子里晒太阳,仿佛外界那场滔天风暴,与她,毫无关系。
但她知道,她亲手点燃的这把火,已经烧起来了。
接下来,她要面对的,将是这把火,所带来的——反噬。
果不其然。
第二天一大早,苏振言就黑着一张脸,从官署回到了府中。
\"孽障!真是个孽障!\"
他一回府,就将书房里一套名贵的瓷器,摔了个粉碎。
上元灯会之后,他苏振言,已经彻底沦为了整个官场的笑柄。同僚们或明或暗的嘲讽,上司们意有所指的敲打,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更让他恐惧的,是来自于晋王府的、那股看不见的巨大压力。
与晋王交好的几位言官,已经开始在朝堂上,弹劾他\"治家不严,教女无方\",甚至隐隐暗示,他苏振言,是想借一个疯女儿,来站队燕王,其心可诛。
这顶大帽子,他无论如何,也戴不起!
\"老爷,您息怒……\"主母刘氏在一旁,战战兢兢地劝道。
\"息怒?我如何息怒!\"苏振言指着揽月阁的方向,气得浑身发抖,\"那个孽障,一日不除,我苏家,就永无宁日!她已经不是丢人现眼那么简单了,她是想……要了我们全家的命啊!\"
刘氏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快意,但嘴上,却依旧是那副假惺惺的慈悲口吻:\"老爷,那……那毕竟是您的亲骨肉,我们……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怎么办?\"苏振言的眼中,闪过一抹浓烈的杀机。
\"一个疯子,留着,也是个祸害。既然她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这个做父亲的,心狠了!\"
他很清楚,如今这个局面,只有让苏月卿,彻底地、永远地\"消失\",才能平息晋王殿下的雷霆之怒,才能保全他苏家的富贵荣华!
……
与此同时,仁心堂。
顾清风看着手中,由\"风语楼\"传来的密报,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密报上,只有短短两行字。
\"晋王震怒,下达格杀令。\"
\"苏府内外,已布杀机。\"
顾清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苏月-卿的计划,必然会引起风波,却未曾想,这风波,竟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致命!
晋王,竟然连查都不查,就直接,对一个\"疯女\",动了杀心!
他不敢再有丝毫耽搁,立刻备上药箱,以\"为苏三小姐复诊\"为名,再次,行色匆匆地,赶往苏府。
他必须,要赶在晋王的杀手动手之前,将这个消息,告诉苏月卿!
……
而此刻,在揽月阁外一处不起眼的屋顶上。
燕王府的护卫铁影,正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地,潜伏在阴影之中。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锐利地,监视着揽月阁内外的,一举一动。
忽然,他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他察觉到,有两股陌生的、带着浓烈杀气的气息,正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悄无声息地,向着揽月阁,包抄而来。
那是……杀手!
而且,从对方那矫健的身手和隐匿气息的法门来看,绝不是一般的江湖草莽。
那是……王府供养的,死士!
铁影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晋王的人?
他们想干什么?刺杀那个疯女人?
就在他暗自思忖,是否要出手干预的瞬间。
他又察觉到,第三股气息,正从苏府的大门方向,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揽月-阁赶来。
这股气息,他很熟悉。
是那个仁心堂的少东家,顾清风。
他来干什么?
一个神医,三番五次地,往一个\"疯女\"的住处跑,这本身,就极不正常。
多方势力,因为苏月卿这个小小的\"疯女\",第一次,在这个偏僻的、几乎被人遗忘的院落里,发生了看不见的、诡异的交锋。
铁影没有动。
他牢记着殿下的命令。
殿下说的是——盯住,而不是,保护。
他决定,先静观其变。
他倒要看看,这个能让晋王动杀心,能让神医亲自上门,能让殿下产生兴趣的\"疯女\",到底,要如何,在这场死局之中,破局!
山雨欲来风满楼。
揽月阁内,正在院子里,用树枝画着小人的苏月卿,忽然停下了动作。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边,那正在被乌云,一点点吞噬的太阳。
然后,她缓缓地,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终于,要来了吗?\"
\"我等你们,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