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她必须严格遵守指令，绝不能轻举妄动。
“难道就这样错过？”
冯小珍内心充满不甘。
她不清楚究竟是何种状况，也无法判断是否值得冒这个险。
若真是一桩重要事件，即便面临危险，也值得拼尽全力获取情报；反之，若只是小事，那实在不值得冒险。
“罢了，此事留待日后再说。”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冯小珍最终打消了出门的念头。
随即，她意识到另一个问题——李纹返回后，该如何应对？
难道真的要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说起来，李纹确实仪表堂堂、气质出众，这是毋庸置疑的。
假如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或许早已被他的魅力所吸引。
可惜，她并非普通人，而是警员，一名潜伏于敌营中的卧底。
她生来的身份，让她不可能对李纹有半分真心，更别提爱意。
“假如……”
冯小珍望着天花板，眼神中透着迷茫。
不久后，那抹迷茫逐渐化为决然。
“既然没有选择，那就只能勇往直前。”
冯小珍的眼中闪烁出坚定。
事已至此，无论出于何种缘由，她都绝不能暴露身份。
一旦身份暴露，可能会危及早已潜入倪家的陈永仁。
而且，若身份暴露，之前的隐忍将毫无意义，甚至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泄露半点风声。
三.一
“总得迈出第一步吧。”
冯小珍慢慢起身，走向卫生间，站在镜子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扬起一抹自嘲又释然的笑容。
在下定决心前，她满是犹豫和焦虑。
可当决心已定，一切豁然开朗。
一切顺其自然。
随后，她打开水龙头，随手关上卫生间的门，清洗双手……
十分钟后，冯小珍披着浴巾，头发湿漉漉地走出卫生间。
一边走，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
接着朝卧室走去。
这是她人生中不可敷衍的一刻，或许会成为她记忆中最深刻的部分。
她不愿日后回想时看到的是狼狈不堪的自己。
一九二七年
李纹推开房门，一阵清淡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气味，像是某种兰花的幽香。
“这是……”
李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再睁开眼时，目光落在冯小珍身上。
冯小珍直视着他，眼中虽有挣扎，但脸上却平静无波。
“是兰花香水。”
她说得轻描淡写。
尽管冯小珍已说服自己接受现状，但这道心理障碍依旧难以跨越。
毕竟，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而且并非出于自愿。
“闻着挺好。”
李纹微笑注视着她。
他本以为冯小珍会焦虑不安，没想到她竟精心梳洗打扮，连头发都是湿的。
……
几个小时后，海浪轻轻摇晃着游轮。
李纹低头看着怀里安静的冯小珍，忽然轻叹一声。
“纹哥，你为何叹息？”
冯小珍仰起脸，灵动的眼睛里透着疑惑。
李纹注视着冯小珍，神情专注而认真。
“你是第一……”
话未说完，冯小珍已轻轻点头回应。
随即，她将头轻靠在他的胸口，指尖缓缓划动，似有千言万语却尽在不言中。
“我都说了，你没听见而已……”
冯小珍心中暗自腹诽，若非顾忌身份，真想狠狠咬他一口。
事情经过不必多提，结果却是毫无怜惜可言。
“抱歉……”
李纹吸了一口雪茄，烟雾徐徐飘散，他忽然出声。
“啊？”
冯小珍闻言一怔，不解地问，“为什么？”
她实在不明白，李纹为何要向她道歉。
“该问的是我吧，为什么？”
李纹并未直接回应，反而坐直身体，凝视着冯小珍，语气严肃。
“什么为什么？”
冯小珍被他的态度惊到，懵懂地反问。
她完全猜不透李纹此刻的意图。
“我问你，为何不反抗？”
李纹目光如炬，声音坚定。
即便冯小珍不清楚李纹的真实想法，也能从这话里察觉到他的不满。
“你……”
冯小珍本想发火，但想到两人的身份地位，终究压下怒意。
“纹哥，您这话可真让我受宠若惊，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绝无半分违逆之心。”
冯小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随后挤出一抹谄媚的笑意，眼神中透着讨好的意味。
“这么说来，在你们这些卧底眼中，这件事并不重要吗？”
李纹对冯小珍的献媚毫不在意，语气依旧冷静而犀利地追问下去。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大约三分钟后，冯小珍才缓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应道：“纹哥，我不明白您指的是哪件事。”
假如面前有面镜子，她会发现自己的笑容既僵硬又虚假。
“卧底？我不懂你说什么。”
与此同时，冯小珍内心忐忑不安，心跳如鼓，一种深深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李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认真质问，还是仅仅试探？
无论如何，她绝不能主动承认。
“冯警官，还想继续装傻吗？”
李纹冷笑一声，直视冯小珍说道，“我记得几个月前，我们在‘夜归人’见过面，没错吧？那天我就让人盯上了你，知道你是警察派来的卧底，你的顶头上司应该是北角反黑组的黄志诚吧？”
“没想到，你居然等了几个月才接近我，倒是很有耐心。”
“好在后来我想起来了。”
李纹自然不清楚的一点是……
一九三零年
他原以为冯小珍是在过了好几个月后才靠近自己。
但实际上，上次他在娱乐公司见到的那个保洁，正是她。
“既然你全知道了，那算我运气不好，你想怎么处理我都行。”
冯小珍闭上眼，带着绝望说道。
直到李纹说完，她才明白对方早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一直以来，她都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卧底，什么警察，还有黄志诚跟我毫无关系。
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李纹语气严肃。
李纹向来认为警方的卧底能用就用。
这次他挑明得这么快，自然是为了得到一个冯小珍才能回答的答案。
“是不是你们女警做卧底的，都这样？”
李纹直言，而冯小珍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
正因如此，冯小珍情绪瞬间崩溃。
“李纹，你……”
冯小珍睁眼直视李纹，愤怒地质问：“你把我冯小珍当成什么人？真以为我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吗？”
“没错，对你我很不甘心也不情愿，但这都是因为我们的身份。
李纹，不可否认，你很有吸引力。
若我们不是敌人，我肯定会爱上你。
好了，我说完了，要杀要罚随你。
不过我最后还是恳求你，在我们认识一场的基础上，给我个痛快，别折磨我。”
“冯小珍，这是否是你的本名？”
李纹凝视着冯小珍紧闭双目、神色坦然的模样，轻声发问。
记得上一次，冯小珍在夜归之际便自称是这个名字。
然而，李纹始终不清楚，这名字究竟真假。
“不错。”
冯小珍缓缓睁眼，瞥了李纹一眼后复又闭上，语气平静地道出。
对她而言，既然已面临死亡，还有什么需要隐藏的呢？
更何况，无论怎样，李纹终究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人，或许也将成为最后一个。
“你就甘愿赴死？”
李纹望着冯小珍那副顺从的姿态，忽然笑了下。
“谁愿意死？”
面对李纹的疑问，冯小珍闭着眼反唇相讥。
“问题是，你会放过我吗？”
确实，冯小珍并不想死。
她尚且年轻，不过二十出头，未来还很长。
她渴望活下去。
但冯小珍深知，落入李纹手中，绝不会有好结果。
对方可是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你觉得我李纹是什么样的人？”
李纹盯着冯小珍，语气温和却暗含锋芒。
“哪种人？”
冯小珍听罢睁开眼，注视着李纹，忍不住轻笑，“难不成你要跟我说，你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难道不是吗？”
李纹轻轻耸了下肩，神色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拜托，你到底是谁？你可是铜锣湾的那个李纹，江湖上都称你为屠夫，你还真以为我会相信你会对女人手下留情？”
冯小珍冷笑一声。
接着说：“当我决定潜伏到你身边时，就对你做过彻底调查。
你的为人，我冯小珍再清楚不过。
这些年，因你而死的女人至少有十几个。
现在你跟我说，你不会伤害女人，也不会动粗？”
作为一名卧底，从她做出这个决定开始，便必须深入了解目标人物。
因此，冯小珍对李纹的了解，或许比他本人还要深刻。
“不错，我确实不是那种人，但凡事总有例外。”
李纹点头又摇头，目光认真地注视着冯小珍，语气笃定地说：
“你可以走了。”
“什么？”
听到这句话，冯小珍瞬间怔住。
让我离开？
“你确定？”
冯小珍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纹。
“当然。”
李纹点点头，目光真诚而专注，“我刚才说过，凡事都有例外，而你就是我的例外，所以我决定放你走。”
虽然李纹向来不自夸，也从未对女人施以暴力，
这些年来，因他而亡的女子也不少。
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
首先，冯小珍和那些人不同，尽管她是警方派来的卧底。
其他帮派的大佬或许会对警方的卧底有所忌惮，发现一个就清除一个。
但李纹完全不必如此。
在他看来，直接杀害卧底完全没有必要。
倒不如利用对方的身份，向警方传递虚假信息。
就像李纹身边的陈子龙。
尽管陈子龙在铜锣湾已算是一方首领，同时还是警方的卧底，但他为李纹提供了无数次情报。
这些情报的数量，难以计数。
正因如此，李纹对警方卧底的态度并不强烈。
除此之外，还因为李纹与冯小珍之间有过特殊互动。
这是冯小珍人生中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
李纹又怎会狠下心对她下手？
综合考量后，李纹决定放冯小珍离开。
“你是不是另有图谋？”
冯小珍不知李纹的真实想法，只用自己的理解去推测他的意图。
或许李纹确实心软，但在冯小珍眼里，这必然是某种不良企图。
不然为何放她走？
“图谋？”
李纹轻笑一声，看着冯小珍说：“我还能对你有什么图谋？
难道你以为我会利用你去引出游轮上的其他卧底？”
“什么？你怎么知道……”
冯小珍听后，顿时惊讶，不禁脱口而出。
刚说到一半，冯小珍突然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改口：“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好险！冯小珍刚才正琢磨李纹为何让自己离开，一时走神，下意识回应了他的问题。
“别装了，”
李纹冷笑着开口，“若非有内应，你能登上这条船吗？就凭你自己？”
他盯着冯小珍，语气里透着不屑，“别把我当成傻子。”
顺便提一句，他还能告诉你，这个卧底就是倪家那个私生子陈永仁。
我说得没错吧？”
没人清楚李纹为何突然在冯小珍面前点破了陈永仁的卧底身份。
“你……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冯小珍听到陈永仁三个字时，双腿一软，几乎摔倒。
她万万没想到，李纹竟会怀疑到陈永仁头上。
冯小珍心里暗想，李纹可能是故意试探自己，但看他的神情和态度，显然早已深信不疑。
“放心，倪家的事跟我没关系，你回去转告黄志诚，别再找我麻烦。
不然，我就告诉倪永孝陈永仁的真实身份。”
李纹面无波澜地说着。
他对冯小珍并无特别的情感，只是不愿为难她而已。
而对李纹来说，陈永仁与自己更是毫无瓜葛。
陈永仁是警方派去倪家的卧底，无论他如何对付倪家，都与自己无关。
至于所谓的合作……
若倪家连这样的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就根本不配成为自己的伙伴。
“纹哥，你觉得如何？”
李纹自船舱内走出时，恰巧遇见了同样从房 来的倪永孝。
倪永孝目光落在李纹身上，眉宇间带着几分男人间的默契。
“阿孝，你费心了。”
李纹含笑点头，语气平和。
还未等倪永孝开口，他便主动问道：“阿孝，今天跟着你的那位是谁？”
“纹哥说的是阿仁吧。”
倪永孝答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家里的私事无需对外人详述，只要表明身份即可——陈永仁是倪家人，这便足够。
李纹微微颔首，似有所悟：“原来如此。”
实则他心里明镜似的清楚两人的关系。
这一问，不过是李纹有意为之，至于对方能否领会，那便是他的事了。
无论如何，倪家如今是他商业合作的对象，点到为止已算尽责。
“行了，你不必陪着我，我随意走走。”
李纹话毕便转身离去，不留余地给倪永孝回应的机会。
到这份上，提醒已经足够。
至于别的，他无法多言，即便说了，倪永孝与倪家可能也不会信。
不如不多言。
“李纹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李纹离开后，倪永孝沉思片刻，转向身边的长毛，随口问道。
长毛因头发长被这样称呼，叫的人多，也就成了习惯。
“不太明白。”
长毛轻颤一下睫毛，平静回答，“或许是李纹随意说的话吧。”
倪永孝点头未语。
见状，长毛心中稍安。
事实上，长毛是警察的卧底，但他的上级不是黄志诚。
早先，长毛察觉陈永仁举止怪异，似曾相识。
后来仔细观察，他判断陈永仁极有可能也是警察的卧底。
既是同伙，自然不会揭穿陈永仁身份。
李纹说话时，他不知倪永孝如何反应，但自己十分紧张。
担心倪永孝听出什么端倪。
无论陈永仁是谁派来的，归根结底是警察的卧底，自家兄弟，理应相助。
好在倪永孝或许出于兄弟情义，未往这方向想，也可能没领悟李纹话中的深意。
既然倪永孝都没意识到，长毛自然更不会提醒。
冯小珍坐在游艇上最好的房间里，床边靠着窗，目光有些恍惚地望向窗外。
海浪此起彼伏，船体随之轻轻晃动。
这是全船最豪华的房间，而它的主人正是最受敬重的客人李纹。
透过窗户，冯小珍能看见无垠的大海。
今天的经历对她来说太过震撼。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轻易将最重要的东西交给李纹，而对方竟早已知晓她的身份。
正当她以为难逃一劫时，李纹却放过了她。
“为什么？”
冯小珍心中疑惑，隐隐猜到原因，却又因此更加无法直视李纹。
或许，卧底这条路并不适合她。
冯小珍自嘲一笑，暗下决心：回去后一定要申请退出卧底工作，哪怕回警队做纹职也行。
忽然，她想起另一件事——李纹已知道陈永仁也是卧底。
“但愿他说的话算数……”
冯小珍默默祈祷。
一九三八年
冯小珍束手无策，绝不能告知陈永仁，他在李纹那里已暴露身份。
若自己不主动联系他，或许李纹不会揭穿。
但若她前去，结果可能截然不同。
一切只能寄望于陈永仁自行化解困境了。
……
另一边，阿积乘快艇带灵丹返港。
……
这要命的事，交予他人他难以安心。
唯有亲手将药丸交到托尼手中，才能放心回去向纹哥汇报。
约一小时后，阿积抵达医院，来到托尼住院的那家医院。
“阿积哥。”
阿积刚到医院门口，罗炳纹、陈浩南便已在门口等候。
陈子龙仍守在夜归人会所，以防有人滋事。
“托尼目前状况如何？”
阿积下车后平静地看向罗炳纹和陈浩南。
边说边往医院内走。
“放心，阿积哥，托尼已度过危险期，医生说休养一阵便可无碍。”
陈浩南走在阿积身旁答道。
陈浩南与罗炳纹皆知，阿积此行询问的问题并非随意提问，而是代纹哥发问。
“那便好。”
阿积点头回应。
话音未落，已至托尼所在的重症病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