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浅眠中的林野耳畔骤然响起一声幽咽的羊鸣。那声音像似穿透窗棂渗入现实,虚实交织间,但沉重的眼皮如坠铅块,将他牢牢钉在混沌的边界。
意识在清醒与沉睡的夹缝中浮沉片刻,终究被汹涌的睡意吞噬,坠入更深的黑暗。
第二日破晓,晨光漫过窗台,漫漫长夜并未等来预想中的异象。
他不禁思考,莫非这场诡异事件与曾经的 “十日杀” 一样,恐怖会在后期才露出獠牙?
然而,当他走下楼梯,那一丝侥幸便如泡沫般破碎——因为直至早餐时间,郝强的身影始终未在楼梯口出现。
众人顿感不妙,匆匆赶到他的房间。
房门并未反锁,轻轻一推便应声而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暗红的血渍如泼墨般飞溅在墙面、天花板和家具上,交织成诡异的图案,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雪白的被褥早已被鲜血浸透,层层叠叠的暗红如涟漪般晕染开来,凝结的血块在布料褶皱间凸起。
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是,房间内一切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丝毫打斗或反抗的痕迹。
床榻中间的人形血色凹陷,染血后塌陷僵硬的被褥,以及掀开的床褥边缘,都暗示着郝强在大量失血的情况下,竟似安然沉睡在床上。
舒登峰突然蹲下身,指尖触碰到床边血泊中那团破碎物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
他颤抖着将物件擦拭干净,一张巴掌大的人皮残片赫然呈现 —— 狰狞的虎头纹身盘踞其上,暗青色纹路如同凝固的鲜血,在幽暗中蓄势待发。
那独特的纹身属于谁的,不言而喻。
管家是最后一个踏入房间的人,迟缓的脚步在门槛前顿住。
当他的目光扫过满屋鲜血时,苍老的面庞竟没有泛起一丝波澜,只是缓缓摘下白手套,用布满皱纹的指尖捏了捏鼻梁:
\"看来又要大费周章地清理了。\"
那语气熟稔得像是面对例行公事,显然这类诡异场景早已司空见惯。
寒意如毒蛇般顺着脚踝攀爬而上,瞬间漫过脊椎,余下五人僵在原地,脖颈后的汗毛根根倒竖。
比队友死亡更令人窒息的,是死的悄无声息—— 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残留的温度,连空气里浮动的尘埃都在刻意掩盖这场无声的死亡。
昨夜的羊叫声在林野耳畔挥之不去,那声嘶力竭的悲鸣,真的只是梦境?
林九九的脸色沉得能拧出水来。她曾与郝强正面交锋,深知对方能力不弱于自己,而且还有灵异本存活经验,如果连他都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么自己恐怕也会如此
其实守夜的提议曾在众人之间短暂掀起波澜,却很快被否决。
这个副本里的玩家本就各怀心思,加上郝强这个不安定因素,信任如同易碎的琉璃。
毕竟比起暗处的鬼怪,更令人胆寒的,是那些藏在人类皮囊下的 “食尸鬼”—— 谁能保证朝夕相处的同伴,不会在某个深夜亮出掠夺者的獠牙?
“郝强就这么死了?”
李小伟的声音像寒风中的枯叶般簌簌颤抖。
作为他最为依仗的人,郝强成为第一个死者,让他瞳孔剧烈收缩 —— 那些曾被寄予希望的庇佑,此刻都化作了扎进心脏的冰棱,将绝望一寸寸碾进骨髓。
林九九的指甲掐着掌心让自己保持冷静,沉吟许久才吐出字句:
“为什么只有他出事?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就是他动了羊。”
她忽然浑身一颤,“难道... 和羊有关!”
众人也都想起她说过的神话传说 —— 心怀不轨的盗羊者都将遭受惩戒。
难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死亡,真的是某种超自然的灵异所为?
“我看未必。”
夏清瞳孔收缩,死死锁住林九九的身影,
“这世上哪有什么说来就来的鬼神?昨天你和郝强发生过激烈争执,平日里又积怨已久,一定是你昨晚下的毒手!对了!那些书籍你读的最多,肯定是你想嫁祸给鬼怪。大家——”
他越说越亢奋,眼中闪烁着偏执的光芒,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试图用逻辑自证。
然而众人投来的目光,却像利刃般刺向他 —— 那是看傻子的眼神。
林野望着夏清癫狂的模样,心底已然明了:
这不过是个被恐惧吞噬的胆小鬼,在灵异事件面前,因无法直面真相,只能用牵强的解释麻痹自己,陷入自欺欺人的精神困境中。
林野不再多言,转身径直下楼,打算用过早饭后亲自验证心中的猜想。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随着下了楼。
“你们相信我啊!肯定是她!”
夏清声嘶力竭地喊道,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神里满是恐惧与笃定。
林九九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缓缓凑上前,声音像是从九幽之地传来:
“如果真的是我,那下一个死的可就是你了~”
尾音拖得悠长,带着几分戏谑。
这阴森的话语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得夏清浑身发冷,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低着头缩在角落里,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李小伟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夏清的肩膀,语气还算冷静:
“如果林九九能悄无声息地解决掉郝强,那就意味着她有能力随时对我们下手。你觉得,她还有必要在这里跟我们兜圈子演戏吗?”
压抑的气息弥漫餐厅,众人草草结束早餐。
李小伟轻声安慰后,夏清紧绷的神经稍有舒缓,两位新人相互依靠,听从安排准备在庄园搜寻线索。
舒登峰神色莫测,抛下一句自有安排,便径直踏入郝强的房间;
林九九打算前往小镇打听之前的失踪者情况;
而林野则独自走向牧场。
牧场边,白云低垂,绿草如茵,羊群聚作一团低头啃食,与郝强描述的别无二致 ——
每只白羊身上都存在着诡异的残缺,却依旧行动自如,仿佛有一个无形大手在帮忙放牧一般,这异常的景象让林野不寒而栗,赶忙驱散脑海中荒诞的念头,开始默默数羊。
因为郝强的事情他不敢轻易去动羊,不过好在负责望风的李小伟安然无恙,说明这片牧场也并非完全的危险。
林野的目光掠过层层叠叠的羊角,嘴里机械地重复着数字:“24、25…166…333…” 最终停在 “655”。
昨日数量为656只,郝强带回来一只那数量确实只有655。
“数量居然没错。”
他暗自思忖,昨夜的羊叫与墓园里的羊骨盘桓在心头,让那个可怕的猜想始终挥之不去 ——
失踪者是否变成了羊?如果猜测属实,那失踪的郝强是否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可现在羊群数量并未增加,似乎预示着事情没有想象中那般糟糕,林野悬着的心放下了几分。
就在这时,最近的距离里一只羊抬头,嘴角的猩红刺痛了他的眼睛。
林野快步上前,胃中突然翻涌 —— 羊群咀嚼青草的间隙,正在撕咬着一些眼熟的肉块。
那分明是昨日郝强带回的黑羊残骸!管家为何要用羊肉喂养山羊?山羊是杂食动物吗?无数疑问在他脑中炸开。
当林野翻出牧场围栏的刹那,一道身影正朝着他的方向疾步而来。来人正是舒登峰,只见他手中紧攥着某物,面色凝重:
“给你看个东西。”
舒登峰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他将素描本递到林野面前,纸张还带着体温。
翻开第一页,赫然是今早郝强房间的景象。
黑白线条勾勒出的画面,在舒登峰的笔下竟似被赋予了生命,那些用阴影渲染的血迹,好像都变成鲜红,仿佛下一秒就会顺着纸面流淌下来。
舒登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我的天赋之一是侧写。”
怕外行人林野不懂,他又补充道:
“就是凭借记忆力与洞察力,重现案发现场的细节。仔细侧写过郝强的房间后,我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线索。”
说完,舒登峰示意林野往后翻。
第二张的画面里,房间内的血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郝强不雅的裸睡姿态。
他指着床上凌乱的褶皱与床头柜随意堆放的衣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从这些痕迹判断,这家伙习惯裸睡。\"
可下一张图片的诡异程度陡然升级 —— 画面被分割成多格,几格组成一幅连环画面,如同动态漫画般依次呈现恐怖场景:
第一幅画面中,熟睡的郝强坐起,枯瘦的手指深深抠进眼睑,将眼皮生生扯下,脱离束缚的眼球肿胀变形,无神地凸起,扩散的瞳孔昭示着他仍深陷梦境。
撕裂瞬间,暗红血珠如弹珠般飞溅,在床尾护栏绽开细密的血花。
第二幅画面中,他的指尖探入嘴角,猛地发力,脸皮如受潮的书页般层层剥离,血肉撕裂的刹那,扇形血雾腾空而起,绛紫色的血渍迅速浸染被褥,也飞溅在木地板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
失去皮肤的面孔下,暗红的肌肉组织翻涌扭曲,裸露的牙龈因狰狞表情更显可怖。
第三幅画面中特写聚焦在头顶,凌乱发丝缠绕着沾满鲜血的手指,淡粉色头骨与交错血管在掀开的头皮下若隐若现。
血液如瀑布倾泻,在脖颈处汇聚成小小的血泊,顺着躯体缓缓流淌。
第四幅画面铺满整张画纸,郝强以近乎癫狂的姿态,将身上皮肤层层剥落。
血雨如注,染红墙壁与天花板,每道血痕都像是死神留下的恐怖印记。
当一切归于寂静,最后一定格在满是血污的房间 —— 无皮的躯体扭曲着瘫在床上,凝固的血色与残破的肢体,构成一幅令人窒息的人间炼狱图景。
而仔细观察会发现,房间内血液的分布痕迹,竟与第一幅图惊人相似。
\"这些血迹的凝固时间不同,说明出血并非同时发生。\"
舒登峰的声音冰冷,
\"经过多轮检测,事件发生时间锁定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根据血液飞溅轨迹与现场细节还原,只有这组画面最符合真实场景。\"
林野只感觉头皮发麻,喉结不住滚动:
\"你的意思是... 郝强是自己把皮剥下来的?\"
舒登峰凝重地点头,目光死死盯着照片中郝强无神的瞳孔:
\"更关键的是,他当时处于睡眠状态。如果是夜间出事,很可能... 敌人的攻击来自梦境。\"
这个分析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野心上。如果梦境中的诡异力量真实存在,没有能力和道具加持的众人,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
而郝强的离奇死亡,似乎也有了说得通的解释。
林野沉重地叹了口气,眉间拧成死结:
\"但愿这噩梦不是无迹可寻的杀戮游戏。我们得抓紧找出规律 —— 至少昨天除了郝强,其他人都安然无恙。今晚必须轮流守夜,一旦发现有人不对劲,立刻叫醒!\"
暮色再次笼罩庄园各处,林野望着渐暗的天际线,在得道新线索后,总觉得白昼的平静像蒙着薄纱的深潭 —— 唯有夜幕降临时,潜伏的怪物才会撕裂伪装。
夏清与同伴完成了对庄园房间的地毯式搜查,一无所获之际,林九九却抱着一本手册匆匆赶来。
她将泛黄的剪报与手写笔记按时间顺序摊开:
\"伯爵失踪后的半年,庄园里的仆人与亲属接连消失。等管家成了唯一留守者后,失踪者就变成了小镇居民。这阶段的案件最蹊跷 —— 没有打斗痕迹,却不像郝强遇害时鲜血四溅。\"
林九九用红笔圈出其中一条记录,
\"唯独这起双人失踪案,现场残留着家具翻倒的痕迹。\"
林野的瞳孔一亮,这些差异背后,似乎藏着两套截然不同的作案逻辑。
还没等他细想,林九九已经翻动下一页:
\"事态真正失控是在那一年之后。首先是庄园周边的住户开始遭殃,时间不固定,短则一两天,多则半个月就有人失踪,现场和郝强案如出一辙。
受害者不分老幼妇孺,失踪人数从单一个体到十几人不等,完全找不到规律......\"
她烦躁地揪着发尾,
\"就像随机杀戮!\"
这个信息无疑标志着事态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而舒登峰展开素描本,将自己的推测与侧写画册告诉了众人。
看着速写本中的恐怖场景,让在场刚得知消息的三人如坐针毡,
林九九的指尖微微发抖,她快速翻阅手册,冷汗布满脸颊 —— 所有失踪事件确实都发生在深夜,与舒登峰推测一致。
\"夜间作案,随机杀人,无法反抗的梦境......\"
她的声音也带起哭腔,
\"我们真的逃不掉了吗?“
一贯冷静的林九九此刻都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更不必说两个初涉诡局的新人,恐惧像蛛网般缠住了所有人。
见众人方寸尽失,林野深知这般慌乱对生存极为不利,不得不稳定局面。
\"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林九九收集的信息里提到,第一年的失踪案和后续案件的手法存在差异,这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两者必然有准确关联。\"
他目光扫过众人苍白的面孔,顿了顿继续道,
\"至于休息,我建议所有人集中在同一间房,轮流守夜。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叫醒其他人。\"
这番话仿佛一剂镇定剂,原本如惊弓之鸟的众人渐渐找回秩序。
他们找到一间宽敞的屋子,安置好五张床铺,围坐在一起制定守夜表。
当烛火在墙上投下重叠的人影,可能某种蛰伏在血脉里的群居本能被唤醒 —— 在集体带来的安全感中,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陆续坠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