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果大仙那声变了调的尖叫,像根冰锥子直接捅进了白雨妍的太阳穴。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捂住了口袋——隔着粗糙的布料,那枚惨白的骨哨果然在微微震动!不是错觉!一股冰寒刺骨的恶意正透过口袋,丝丝缕缕地渗入她的指尖,让她整条手臂都起了鸡皮疙瘩。
“该死!”白雨妍低骂一声,猛地将骨哨掏了出来。那截惨白的小东西躺在掌心,顶端孔洞边缘的暗红血渍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极其微弱的、令人心悸的幽光。它不再安静,而是像一颗微缩的心脏,以一种诡异而沉闷的频率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引动洞外灰黑色雾气的剧烈翻腾!呜咽声、抓挠声、利齿摩擦岩石的“咯吱”声瞬间放大了数倍,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向洞口!
“关掉它!快让它停下!”松果大仙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自己的宝贝玉扣了,抱着脑袋就往洞内最深、最阴暗的角落里钻,蓬松的大尾巴死死盖住自己,只露出一双惊恐万分的黑豆眼,“它…它在喊‘开饭了’!那些饿死鬼全听见了!”
“怎么关?!”白雨妍急得额头冒汗,试图用布包裹,甚至想把它扔出去。但那骨哨仿佛粘在了她手上,冰冷的触感如同附骨之疽。更糟的是,随着骨哨的“呼唤”,遮蔽洞口的藤蔓缝隙外,赫然出现了几双浑浊、充满贪婪和恶意的眼睛!灰黑色的雾气如同实质的触手,正疯狂地从藤蔓缝隙里向内钻探!
“扔给我!”一个沙哑却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
是诛星!他不知何时强撑着半坐起来,脸色白得像纸,额上全是冷汗,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白雨妍手中的骨哨。左肩的伤口因为用力,又开始渗出暗红的血珠。
白雨妍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抖,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骨哨在空中划出一道惨白的弧线,精准地落入诛星那只没受伤的右手中!
就在骨哨入手的一刹那,诛星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东西像一块千年寒冰,又像一个贪婪的吸血虫,瞬间爆发出强烈的阴寒邪气,疯狂地试图钻入他本就枯竭脆弱的经脉,同时那股“开饭”的召唤意念也陡然增强了十倍!
“哼!宵小邪物,也敢噬主!”诛星眼中厉色一闪。他根本不顾自身经脉的刺痛,将最后一丝勉强凝聚起来的、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道门真炁,混合着心头一点精纯的怒意和杀念,狠狠注入那枚骨哨!
这不是道法,而是最纯粹、最本源的精神意志冲击!带着天师诛邪的本能,带着对幕后“先生”的滔天恨意!
嗡——!
骨哨在他掌心发出尖锐到几乎要撕裂耳膜的嗡鸣!不再是沉闷的召唤,而是充满了痛苦和抗拒的哀嚎!那惨白的骨质表面,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黑色裂纹!
洞外疯狂涌入的雾气猛地一滞!那些贪婪的眼睛里也流露出一丝本能的恐惧和混乱!仿佛开饭的铃声变成了催命的丧钟!
“就是现在!”诛星的声音带着一种虚脱的嘶哑,将布满裂纹、邪气剧烈波动的骨哨猛地往地上一掼!“踩碎它!”
白雨妍反应极快,军靴坚硬的鞋底带着全身的重量,狠狠踏下!
咔嚓!
一声清脆又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惨白的骨哨应声而碎,化作一小撮带着黑气的骨粉!那股萦绕不散的阴寒召唤意念,如同被掐断了脖子,戛然而止!
洞外翻涌的雾气瞬间失去了明确的目标,变得混乱起来。那些窥视的眼睛也迟疑地晃动着,贪婪未消,却多了几分迷茫和忌惮。钻进缝隙的雾气触手也缓缓缩了回去。
危机…暂时解除了?
“哎哟我的妈呀!吓死本仙了!”松果大仙这才敢把脑袋从尾巴毛里探出来,心有余悸地拍着自己毛茸茸的小胸脯,“那玩意儿太邪门了!比黄皮子放三天的臭屁还邪门!你们从哪儿捡来的这晦气东西?”
白雨妍喘着粗气,看着地上那撮骨粉,又看看脸色更加灰败、仿佛随时会再次昏厥的诛星,心沉了下去。虽然暂时阻止了骨哨召唤,但诛星强行催动意志冲击的反噬,恐怕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严重得多。
“悬崖边…黄皮子精死的地方…”她简短回答,眼神却死死盯着诛星,“你怎么样?”
诛星闭着眼,急促地喘息着,没有回答。他右手微微颤抖,掌心接触骨哨的地方,留下了一圈青黑色的印记,丝丝缕缕的寒气正顺着印记向上蔓延。强行对抗那种等级的邪物,哪怕只是一瞬间,对他现在的身体来说也是雪上加霜。
“他…他快不行了!”松果大仙凑过来,用鼻子小心翼翼地嗅了嗅诛星身上的气息,黑豆眼瞪得溜圆,“金光都快散没了!寒气都侵到心脉边上了!我说女娃子,你这保镖…呃,同伴,怕是要交代在我这‘松涛小筑’了!我这洞风水是好,但也没好到能当棺材用啊!本仙可不想沾这晦气!”
“闭嘴!”白雨妍低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她迅速在诛星身边蹲下,再次检查他左肩的伤口。那被布条草草包扎的地方,此刻透出的寒气更重了,甚至让周围的苔藓都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她伸手想探他的额头,指尖却被那冰冷的温度激得缩了一下。
不行!必须想办法压制这股寒气!
“松果大仙!”白雨妍猛地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松鼠精,“你刚才说…这附近有什么东西能驱寒?阳气足的?老山参?或者其他什么?什么都行!告诉我!”
松果大仙被她眼中那股豁出去的狠劲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爪子挠了挠头:“呃…老山参?那玩意儿可金贵了,都在更深的老林子里,被成了精的老熊瞎子守着,本仙这点道行可不敢去捋虎须…不对,熊须!”
它黑豆眼滴溜溜地转着,似乎在快速回忆,又像是在权衡风险。“…不过嘛…要说阳气足的…也不是没有别的…”它语气有些犹豫,带着点不确定,“…在这洞后面…有条特别窄、特别难爬的小石缝,钻过去…有个小凹坑…坑里…好像长着几株‘火绒草’…那玩意儿…据我爷爷的爷爷说,是地火余脉滋养的,性子燥得很,兔子啃一口都能蹦三天三夜不带睡的…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白雨妍急道。
“就是那地方邪门得很!”松果大仙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莫名的恐惧,“坑边上全是那种…黑黢黢、像被火烧焦了的怪石头!寸草不生!还有股…特别难闻的硫磺味儿,混着一股…一股说不出来的死气!本仙有一次想去找点亮晶晶的石头,刚靠近就觉得浑身发毛,头晕眼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尖叫!吓得我再也没敢去过!”它缩了缩脖子,显然心有余悸。
死气?硫磺?地火余脉?火绒草?白雨妍脑中飞速运转,结合父亲档案里零碎的记载和眼前的情况。硫磺在民俗中确有驱邪避秽的说法,但混合着死气…这太矛盾了!火绒草听起来像是至阳之物,但生长环境如此诡异…风险极大!
她低头看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诛星,那青黑色的寒气印记已经蔓延到了他的手腕。不能再等了!外面还有怨灵徘徊,诛星撑不过三天,甚至可能撑不过今晚!
“石缝在哪?带我去!”白雨妍猛地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她快速地将剩余的压缩饼干塞进口袋,又检查了一下配枪——虽然子弹打光了,但沉重的枪身也算件武器。
“你疯啦?!”松果大仙尖叫,“那地方真的邪门!连黄皮子都不敢靠近!为了个半死不活的道士,值得吗?”
“他救过我很多次。”白雨妍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她弯腰,小心翼翼地避开诛星左肩伤口,将自己的警用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又仔细掖了掖苔藓垫的边缘。“看好他。如果我…回不来…”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深深看了一眼昏迷中眉头紧锁的诛星,然后将目光投向松果大仙,眼神锐利如刀,“…你最好祈祷我能回来。否则,你这‘松涛小筑’,我就算做鬼,也要回来投诉你服务不周,让你这保家仙预备役,彻底预备到地老天荒!”
松果大仙被她这“做鬼也要投诉”的狠话吓得一哆嗦,尾巴毛又炸开了几分,哭丧着脸:“…算你狠!女娃子!跟我来!先说好,我只带到石缝口!死也不进去!”
就在白雨妍跟着松果大仙,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向岩洞后方那条隐秘、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石缝时,躺在地上的诛星,意识却陷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混乱战场。
他感觉自己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在无边的冰狱里沉沦,刺骨的阴寒冻结了血液和思维;另一半却在燃烧,是强行催动意志冲击后残留的、狂暴的怒焰在灼烧神魂。冰与火的拉锯让他痛苦不堪,意识碎片如同狂风中的落叶,不受控制地翻飞。
混乱中,一个模糊而扭曲的影像强行挤入了他的意识——并非来自他自身的记忆碎片,而是那枚碎裂骨哨残留的最后一点邪念回响!
那是一片无法形容的、粘稠得化不开的黑暗。黑暗深处,矗立着无数僵硬、沉默的身影。它们穿着破烂腐朽、样式古老的甲胄,手持锈迹斑斑的残破兵器,队列死寂无声。没有面目,只有头盔下两点幽幽的、燃烧着惨绿色火焰的空洞!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死亡、怨毒与绝对服从的冰冷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般从影像中扑面而来!
在这些阴森队列的最前方,似乎悬浮着一道极其模糊的暗影。看不清形体,只能感受到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和一种操控一切的冰冷意志。正是这道暗影,其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精准地“看”向了意识混乱中的诛星!
一个冰冷、毫无情感波动的意念,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诛星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天师血脉…垂死挣扎…甚好…待汝魂灭…便为吾‘九幽玄甲’…再添一卒…”
“九幽玄甲”!
“先生”!
炼阴兵!
诛星残存的意识猛地爆发出一股滔天的不甘与愤怒!那冰冷的宣告,像滚油泼进了濒死的火堆!
“滚——!!!”
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咆哮在他混乱的识海中炸开!濒临熄灭的金光咒本源,在这股极致愤怒与不屈意志的强行催逼下,竟奇迹般地、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却倔强地不肯熄灭!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破邪金光,自他心脉处骤然迸发,狠狠撞向那入侵的冰冷意念和盘旋在左肩伤口的蚀骨阴煞!
噗!
现实中,昏迷的诛星猛地喷出一小口带着冰碴子的黑血!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覆盖在他身上的警服外套,心口位置,一个极其模糊、黯淡的金色符文虚影一闪而逝!
“吱呀!”守在诛星旁边,正紧张兮兮盯着洞口和后方石缝方向的松果大仙,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原地蹦起三尺高,浑身的毛都竖成了刺猬!它惊恐地看着诛星嘴角那诡异的黑血和冰碴,又看看那瞬间消失的金光虚影,小小的鼠脑瓜子彻底宕机了。
“诈…诈尸了?!还是…还是回光返照?!女娃子!你快回来!你家道士要变异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