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顿酒店顶层的“星辉”宴会厅,巨大的水晶吊灯倾泻下冰冷而奢靡的光瀑。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槟的微醺、顶级雪茄的醇厚和高级香水交织成的甜腻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闪耀新声》的庆功宴正在这里上演着一场浮华的假面舞会,庆祝着被精心粉饰过的“胜利”。
沈昭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侍者制服,白衬衫领口系着标准的温莎结,托着铺有雪白餐巾的银质托盘,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无声地穿梭在光鲜亮丽的人群边缘。她的动作标准、流畅,无可挑剔。微微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恰到好处地掩盖了所有情绪。帽檐下那张被刻意修饰得平淡无奇的面容,加上侍者制服的完美伪装,让她彻底融入了背景板,无人注目。
托盘上精致的水晶杯里,金黄的液体随着她沉稳的步伐轻轻晃动,映照着宴会厅里扭曲变形的浮华倒影。她的耳朵却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如同最精密的声纳,过滤着所有有价值的声波碎片。
视野右下角,猩红的倒计时无声跳动,如同毒蛇的信子:
**【苏棠倒计时:118:42:15】**
目标明确。张曼。
很快,目标出现在宴会厅相对僻静的露台入口附近。张曼换下了白日的职业套装,穿着一身剪裁凌厉、衬得她气场更显阴鸷的深紫色丝绒长裙,猩红的唇膏在灯光下如同凝固的鲜血。她端着酒杯,正与一个脑满肠肥、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的男人低声交谈——正是《闪耀新声》的总制片人,赵大金。
沈昭如同幽灵般,借着为旁边一桌客人补充香槟的机会,不着痕迹地靠近,将自己伪装成流动的背景。
“…夏小禾那个小贱人,算她走了狗屎运!”张曼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淬着阴冷的毒汁,“不过,蹦跶不了几天。冠军?呵,捧得越高,摔得越惨。后续资源卡死,雪藏个一年半载,谁还记得她?粉丝?最是健忘!”她抿了一口酒,猩红的唇角勾起刻薄而阴冷的弧度。
赵大金嘿嘿一笑,脸上的横肉堆叠起来,小眼睛里闪烁着市侩的精光:“曼姐高见!不过,现在风口浪尖上,暂时动不得,得避避风头。倒是你之前提的那个…苏棠?”他搓了搓肥厚的手指,做了个数钱的动作,声音更低,“王总那边,可催得紧啊。他那新捧的小情人,可是眼巴巴等着《荒原之歌》那个角色呢,急得很。”
张曼眼中寒光一闪,语气带着掌控一切的冷酷和一丝残忍的兴奋:“放心,苏棠跑不了。王总的面子当然要给足。那丫头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那就让她吃罚酒。”她凑近赵大金,声音压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即将实施阴谋的快感,“‘材料’都准备好了。精神不稳定,抑郁症复发加重,有‘权威机构’的诊断报告…下周,最迟下周初,就放出去。舆论一发酵,保证让她乖乖‘静养’,把角色…干干净净地吐出来!谁也挑不出毛病!”
“高!实在是高!曼姐出手,万无一失!”赵大金竖起大拇指,谄媚的笑容堆满了脸。
**【关键情报获取:张曼计划下周初用伪造精神诊断报告打压苏棠夺角!】** 系统提示在沈昭脑中冰冷响起,如同敲响了丧钟。
沈昭的手指稳稳托着沉重的托盘,指关节却因极度克制而微微泛白。她不动声色地转身,准备撤离这个危险的旋涡。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淡漠、带着金属般冰冷质感的嗓音,在不远处的露台阴影里响起,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浮华喧嚣:
“夏小禾?一颗运气不错的棋子罢了。”
沈昭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她微微侧身,视线透过水晶杯的折射,精准地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
露台更外侧、光线无法完全触及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男人。谢屿。
他穿着熨帖得一丝不苟、线条利落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身形挺拔如冷杉,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手里端着一杯纯净水,冰块在杯中发出细微、清脆的碰撞声。他没有参与任何寒暄应酬,只是独自站在那里,深邃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不带任何感情地扫视着整个浮华的宴会厅。刚才那句关于夏小禾的评语,正是出自他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却透着一股将芸芸众生视为棋子的、高高在上的漠然。他身边站着一位精英模样的助理,正低声、快速地汇报着什么,谢屿微微颔首,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下显得冷硬而缺乏温度。
资本巨鳄,谢屿。真正能撬动《荒原之歌》选角、决定苏棠命运的关键人物之一。
沈昭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镜头,快速而精准地扫过谢屿。最终,定格在他随意搭在露台雕花栏杆上的、那件触感极佳、价格不菲的羊绒大衣上。大衣右侧口袋微微敞开着口,像一道邀请。
机会!千载难逢!
心脏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搏动,没有一丝慌乱,只有猎手锁定目标后的绝对冷静。沈昭端起托盘,脸上瞬间切换成侍者标准的、略带谦卑和职业化的微笑,朝着谢屿附近几位正在交谈的宾客走去。
“先生,女士,需要为您更换香槟吗?”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训练过的温和与距离感。
一位女士优雅地将空杯放在她的托盘上。沈昭微微欠身,动作流畅而无可挑剔地为她取下一杯新的香槟。就在她直起身,侧身准备离开的瞬间——
她的脚步似乎被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绊”了一下,身体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点小小的踉跄,朝着谢屿的方向微微一倾!托着数杯香槟的银盘角度微妙地一偏!几滴冰凉的、金黄色的香槟液飞溅而出,精准地落在了谢屿那双锃亮如新的定制皮鞋鞋尖上!
“啊!非常抱歉先生!”沈昭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浓重的歉意,立刻放下沉重的托盘,动作迅捷地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块叠得方正雪白的方巾,作势就要蹲下擦拭。
谢屿的助理反应极快,如同训练有素的护卫犬,立刻上前一步,沉声道:“我来处理。”同时用身体巧妙地隔开了沈昭与谢屿,眼神带着审视。
谢屿本人只是微微蹙了下英挺的眉,低头看了一眼鞋尖上那微不足道、几乎可以忽略的酒渍,随即目光淡漠地扫过眼前这个一脸惶恐不安的“侍者”。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看一件家具或一个符号,没有厌恶,也没有兴趣。他没有说话,只是随意地、带着一丝不耐地挥了下手,示意无妨,让她离开。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助理的视线被自己遮挡谢屿的站位和沈昭弯腰放托盘的动作短暂隔开!
沈昭借着弯腰放回托盘、身体和托盘形成天然屏障的刹那,被遮挡住的那只手,如同灵巧而致命的毒蛇,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指尖早已夹着一张小小的、被折叠成指甲盖大小、边缘整齐的硬质纸片——那是王翠花提供的、张曼勾结《闪耀新声》评委进行利益输送的部分关键账目照片打印件(关键人名和敏感数字已做模糊处理)——**在纸片被折叠的缝隙里,隐约透出背面用铅笔匆忙写下的潦草字迹:“灯光助理李志强-抵债”**——精准地、无声地滑入了谢屿那件羊绒大衣敞开的右侧口袋深处!纸片完美地隐藏在了柔软羊绒的褶皱里。
动作完成,行云流水,毫无滞涩。她已迅速直起身,脸上依旧是惶恐和不安的表情,对着助理和谢屿的方向连连鞠躬:“实在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是我的失误!” 然后在助理略带审视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的目光下,端起托盘,迅速而谦卑地退开,重新汇入流动的侍者人群之中,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一场因地面湿滑导致的意外小插曲。
谢屿的目光似乎在她匆忙离去的、融入人群的背影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几乎无法捕捉的疑惑,但随即被助理更重要的汇报转移了注意力。他下意识地抬手,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探入大衣口袋深处,指尖似乎触碰到了那张突兀的、带着棱角和纸张特有触感的异物。他的动作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随即面色如常地将手抽了出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听着助理的汇报。只是那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探究,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晕开,扩散。他摩挲了一下触碰过纸片的指尖。
沈昭没有回头。她托着托盘,平稳地穿过喧嚣的人群,走向宴会厅连接后勤区的通道。任务完成。种子已经埋下,带着指向张曼软肋的线索。何时发芽,由不得她,也由不得张曼。清道夫,已悄然登场。
走出酒店厚重、无声旋转的玻璃门,清凉的夜风裹挟着雨后的湿润气息,如同瀑布般扑面而来,瞬间冲散了宴会厅里那令人窒息的香氛、雪茄烟雾和虚伪的热浪。沈昭站在灯火辉煌、光可鉴人的酒店门廊下,微微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帝都的夜空难得被雨水洗刷得清澈,几颗疏星点缀在墨蓝色的天幕上,闪烁着微弱却真实的光芒。她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雨后的空气,清冽、微凉,带着泥土、青草和湿润树叶的清新气息,涌入肺腑,仿佛要将刚才沾染的所有污浊、算计和冰冷都彻底涤荡干净。一种短暂的、近乎奢侈的轻松感掠过心头。
就在她感受着这片刻清冽,神经微微放松的刹那——
嗡!
脑海中,系统界面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扭曲了一下!如同信号被强力干扰的屏幕!
紧接着,一行全新的、更加刺目的、仿佛由鲜血书写的警告信息,带着令人心悸的紧迫感,强行覆盖了原本的界面,粗暴地刷新出来:
**【警告!高危目标状态急剧恶化!紧急更新!】**
**【目标:苏棠!】**
**【当前死亡概率飙升至:89%!】**
**【致死因素分析确认:大剂量阿普唑仑(抗焦虑药物)混合高浓度酒精摄入!】**
**【死亡倒计时重新校准启动!】** \/\/ 新增致死因素
视野右下角,原本稳定显示着【118:42:15】的猩红倒计时数字猛地一阵剧烈跳动、模糊!如同垂死者的心电图!下一秒,当数字再次强行稳定清晰时,它赫然变成了:
**【544天 23:59:58】**!
**总生命值倒计时首次精确到秒!** 巨大的、散发着幽绿生命光芒的数字,此刻与代表苏棠死亡的、滴着鲜血般猩红的倒计时【118:41:32】(校准后的新时间)并列在视野中,形成惊心动魄、令人窒息的对比!每一次秒数的跳动,都如同冰冷的丧钟,沉重地敲打在沈昭的神经末梢!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猩红的倒计时上方,一张新的、触目惊心的图片如同血痂般强行覆盖了部分系统界面——那是一张**苏棠蜷缩在昏暗角落、嘴角残留着刺目鲜红呕血痕迹的照片!**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绝望,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破碎!
张曼的毒计,比她预想的更快!更狠!苏棠的精神防线,已在药物和压力的双重折磨下濒临崩溃!她正在被推向自我毁灭的深渊!时间,真的不多了!
沈昭仰望着星空的眼眸骤然缩紧!瞳孔深处仿佛有冰层瞬间冻结!雨后的清新空气在她肺腑中仿佛瞬间凝结成冰,带来刺骨的寒意!她缓缓低下头,帽檐投下的阴影彻底笼罩了她的上半张脸。
霓虹灯迷离变幻的光芒在她脚边流淌,勾勒出她瘦削却挺直如标枪的背影。在那片阴影之下,无人可见的嘴角,极其缓慢地、精准地向上扬起一个**23度的冰冷弧度**。那不是喜悦,不是嘲讽,而是猎手看到猎物终于踏入致命陷阱时,那种混合着绝对冷静与极致危险的确认信号。
没有丝毫犹豫,她迈开脚步,步伐坚定而迅疾,瘦削的身影迅速融入帝都灯火迷离、暗流汹涌的、深不见底的夜色深处。新的狩猎,已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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