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老爷,公子,里面请”
吴鬓云拢开帐子唤道。
二人进来后,江腮雪已经穿戴整齐,被扶出熏香暖馨的锦被,靠在厚实的软枕上。
吴鬓云扶着她帮她侧过头。她视线里是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费力浅笑中,两行清泪滚落,嚅湿了长睫。
“哥哥”
娇花凋零枯败至此
烛泪一片,时间在话别中缓缓流淌。
江腮雪用残存的生命力说出最关键的托孤遗言
“哥哥,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城儿,只求你,将他带到你家去,亲自教养他,教他成人,只有你,我才放心…”
徐枫林立刻点头,没有一刻犹豫。
“好”
“我一向最不怕麻烦哥哥,哥哥也总不会叫我失望”
听见这说话声轻若游丝,徐枫林心里潮湿的石头往谷底下沉。
江腮雪又看儿子,觉的儿子狂傲的眉毛,跟他外公倒是一模一样。
想到年迈的父亲,口中泛起后悔的苦水。
让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不孝极了。
徐枫林继续絮叨一些往事,江腮雪合上眼听着。
外面的雨没有停,下了一夜…
徐枫林也没有停,说了一夜…
顾烨城一直陪着,听了一夜…
直到东方朝霞破晓,天空泛起蟹青色,顾烨城松开与至亲交握的手,走到门外,宣告噩耗。
馨雅院哭声一片…
顾烨城觉得人真的很奇怪,对于风情秘史,总乐衷于口口传播,不管里头有多少假!对于一个不相干的人的离世,也能痛哭流涕,不知道里头有多少真!
就像徐凡心,有时,模模糊糊的好似有真情,有时,心狠手辣的摧毁这刚刚泛起的一点真情,叫人总看不透…
不过一个时辰,馨雅院主屋外十多年间第一次热闹成这样。
楚心悠卸掉钗环,粉黛未施,着素衣,立在最前头。呜呜咽咽的泪珠子不停往下淌,像是比吴鬓云等人还要伤心。
后面跪倒了一片。
十一岁的顾简书,九岁的顾淑宁 ,以及只有七岁由奶母搂着的顾云纤。
这三个金贵的小主人都是楚心悠所出。
再后面跪倒一片的是平昌侯一众妾室及随侍的婢子。
顾烨城冷眼垂眸,没理会这眼前的一台戏。
他额头围上了孝巾,穿上了缟素麻衣,伫守在门边,以便来人吊唁时,孝子及时叩首。
主屋正厅,棺材是之前备好的,摆到了堂庭中央。
棺木开启着,江腮雪没在里面。
白芷与吴鬓云为江腮雪收敛了遗容,安顿妥当,只等入棺。
吴鬓云最先止住哭,她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现下她心中燎着一把灶火。
按照大禹朝的规矩,嫡妻早逝,得家中男主人在旁安顿入殓。
早就让人去鸿鹄院报了丧,这平昌侯竟迟迟不来…
白芷再去问时,顾南风的心腹明楼,支支吾吾。
徐枫林坐在偏房茶案的椅子上,手上是吴鬓云交给他的密信---江腮雪的遗书。
里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她说不出口的酸涩。
他消化良久,烧了信纸,重新打起精神走到主屋外面,迎面走来的是白芷,一向稳重的人,此刻黑着一张小脸。
徐枫林听完白芷如此这般说罢,铁青着脸走开,浑厚高大的身躯带起了一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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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鹄院,软衾暖卧里,顾南风搂着新得的小妾,睡得酣沉。
锦被边沿,探出个白嫩娇软的琼臂,又现出一头乌发,略显凌乱的缠在侧脸,衬的粉嫩娇颜入骨生香,这小美人从顾南风怀里抬起了琼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