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禁,面露惊讶神色,随着祖父告诫,兀自压下,史继伍已经恢复冷肃面孔。
“谨听爷爷教诲。只是,爷爷如何得知徐将军身死的消息?”
史太尉语含慎重“你不要打听,只当不知道此事!”
思量须臾,史继伍面露和祖父一样的神情,郑重点头。
“是!”
史太尉“那联名的请奏折子,署的是年前的年月日,这会儿那顾家小子估计已经收到了陛下的军权任令,今日不过是看在我掌管兵部,明面走个过场罢了!”
史继伍还是忍不住问出“爷爷,陛下对顾烨城显出托举之意,似乎不太寻常?”
史太尉神色也有些不确定“这些年来,陛下对顾家一直都有抬举之意,否则,顾家早在二十多年前,端亲王谋反案中受牵连,早该在六大门阀中被除名了!”
“顾烨城杀了你庶堂兄史赫,即便我不在意,可难保顾烨城不记恨边沙戴罪之仇!此人是敌是友全看我史家的态度了。”
史太尉难掩晦涩莫辨“顾南风那蠢东西竟然生出这样厉害的儿子,真是始料未及,不过这父子之间的关系,如今也难辨亲疏,一切都是未知......”
见嫡孙谦和受教,史太尉再次冒出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在巅峰上搅动过风云,就只能一直搅到底,无论他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想全身而退,那是做梦!!”
........
太极殿。
方才还显出疲惫的帝王,此时眸中清明,还带着几分柔缓。哪怕已然年近五十,手指线条依旧白皙金贵,此刻拈着茶杯盖子轻擦过飘着白烟的茶盏,不徐不疾的动作好似永远一切尽在掌握。
一身朱红曳撒的内侍官--罗木棠,是跟随帝王近三十年的贴身内监,在旁利索的整理御案上一应奏折,无声无息恍若不存在。
一声叹息从帝王口中吐出,打破了寂静。
“驳了史太尉的老脸,给了他边沙军权,他总该高兴几分吧?”
在无上高位寂冷二十多年的帝王,也需要倾诉,作为长伴帝王身边的贴身内监,罗木棠大约是唯一适合的听众。
况且,罗木棠是为数不多,知道顾烨城是私生皇子的人。
“陛下,殿下若知晓陛下如此维护,定然能感受到父皇一片慈爱,展颜欢笑。”
说完,罗木棠以一个微不可察的巧妙视角,眼见着神情微怔的帝王蓦然抬了眼,舒展了眉眼,少见的露出几分明显的愉悦。
只愉悦须臾,帝王沉默一瞬道“先前的年关宫宴,朕召他回禹都一家团圆,他也没回,只回了一个客气敷衍的请安折子。”
默然着将手中茶盏缓缓推到一边,连最爱的龙山翠茶都失了兴致。
“长到二十二了,如今,朕一眼都没得见呢.....”
身侧的罗木棠,只恭顺负手而立,未作声。这已经不是他能搭话的内容了。
“史冲的密报中说过,他长相与朕有许多相像之处,尤其是身高,一看就是司空家的血脉。”
罗木棠又适时挤出讨巧的笑,这话就太适合接了。
“亲父子,自然长相上相像,都说龙生龙,哪怕是在别人家长大,那左过大天去,还是血脉相连的亲父子呐。”
果然帝王脸上的愉悦更浓两分,甚至透出恍若隔世的动容,而后淡淡叹了声。
“不知道今年中秋能否见到他.....”
罗木棠“陛下,暗卫来报史冲将军的意思说,殿下语气上和缓了些,不似先开始时淡漠。今年中秋,想来是能父子相聚。”
帝王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哼“如今的暗卫是否比先前一批要长进可靠?”
脸上挂笑的罗木棠霎时惶恐,噗通跪地俯身。
“陛下放心,暗卫经彻底洗刷换血,奴才确保,绝不再出现任何疏漏。”
耳边是头磕在玉石地砖的声响,帝王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太子府能窥探到顾烨城是私生皇子的秘辛,是皇宫暗卫的重大失职,这段时间,太子的注意力几乎全放在极北边沙,给本就外患繁多的顾烨城更添了许多内忧,彻底触到了龙之逆鳞,当时帝王明显的雷霆之怒,令罗木棠这近三十年的身边老人,头一次切实感受到,项上人头摇摇欲坠。
直到在沉默中汗湿脊背衣衫的罗木棠,俯在地面的手指开始轻微瑟抖,帝王才缓缓开口。
“要谨慎,众人眼中,你的疏漏就代表朕的意思。”
语气平平,只稍沉几分的音色,已经让罗木棠领会到敲打的警示。
“是!奴才定不曲圣意。”
帝王“起身回话。”
罗木棠“谢陛下”
起身后不敢擦拭额角细汗,躬身给帝王重新倒上一盏龙山翠茶。
“监看太子府的暗卫来报说,今早太子殿下手下暗卫已经从边沙撤回到禹都,想来在边沙寻不到殿下的麻烦,知难而退了。”
帝王“太子的小心思,一直是那样不够看,却总也不断。”
随意轻瞥了一眼御案上的奏折,帝王嘴角浮起一抹无奈。
“太子府爪牙从边沙撤回,自然是烨城遇上了更大的麻烦,不知他这次又该如何应对?”
眸光更显深邃,面容依旧不见喜怒,帝王声调悠悠低沉。
“应对不了,就该知道回到父皇身边来,那才是乖孩子啊......”
..........
边沙。
如帝王所言,顾烨城确实面临着更大的麻烦。
他今生初接手边沙军权,就面临前世没遇到的难题。
边沙这样常年飞雪的苦寒之地,跟粮草同样重要的是棉衣,连战马的甲胄之下都要裹上一层厚实棉衣,才能在边沙存活。
雪蛮人经常过境突击抢掠,频繁交战中,刀剑无眼对棉衣的损伤重大,雪蛮人擅驱狼兽,每每交战的撕咬下,棉衣的损失更惨重。
战死的军士身上的棉衣,本来会被扒下来重复利用,可雪蛮人狡诈,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交战后在大禹军士的尸体上浇灌上一种特殊树脂,黏糊糊粘连在身上,虽不致死,可却散发出令人皮肤痛痒难耐的微微毒性,根本无法上身穿着。棉衣没办法重复利用,新棉衣的需求量大大增加。
军士四十余万,棉衣的短缺跟粮草短缺一样难撑,实在是棘手万分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