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妈是退休的老教师,最擅长上纲上线,她率先开口:“贾张氏!你今天犯的错误,性质极其严重!那是枪林弹雨里为国家、为人民流过血、拼过命的战斗英雄!你跑到英雄家里去寻衅滋事,还口出恶言,进行人身攻击,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对我们最可爱的人的公然亵渎!是对国家荣誉的挑衅!你的阶级立场,你的思想觉悟,都站到哪里去?啊?!”
贾张氏被这顶比天还大的帽子扣下来,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有点懵,张了张嘴,嗫嚅道:“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
“没想那么多?”孙大妈往前凑一步,“我看你是根本没长脑子,或者说,你那脑子都让猪油给糊住了!你孙子偷东西,犯的是国法!你不教育他走正道,还颠倒黑白,护着他去怪罪受害人。贾张氏,我问你,咱们这南锣鼓巷这么多户人家,有一个算一个,谁家像你家这么不明事理,这么胡搅蛮缠?院里的风气,是不是都被你们这种自私自利的老鼠屎给带坏?”
“就是!”钱大妈是街道的妇女主任,最擅长算细账,“你说你图什么?人家张副局长是国家干部,是讲政策讲道理的人,你但凡有点脑子,好好上门去认个错,替孙子道个歉,说不定人家看你一把年纪,还能从轻发落,指点你几句。你倒好,一上去就撒泼打滚,哭天抢地,以为嗓门大就有理?以为躺地上打滚就能解决问题?现在好了,孙子没弄出来,自己还得在这儿‘学习’,我看你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屎)!”
贾张氏被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如同三面夹击的炮火,轰得头昏脑涨,眼冒金星。
她想反驳,想辩解,可刚一张嘴,就被刘大妈的声音给压下去:“贾张氏!你这种根深蒂固的个人主义、无组织无纪律的流氓习气,是要不得的!现在是什么社会?是人民当家作主的新社会!讲的是集体主义,是奉献精神,是社会公德!你这种只顾自己家那点小九九,不顾大局,不顾影响,甚至破坏安定团结的恶劣做法,必须得到深刻的批判和彻底的反省!”
“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贾张氏被这车轮战术般的“思想教育”搞得有点扛不住,声音也弱了下去,带着一丝颤抖。
她以为服个软,这事儿兴许就能过去。
谁知王主任在旁边冷哼一声:“错了?光嘴上说错了可不行。刘大妈,孙大妈,钱大妈,你们继续,务必让她从思想根源上,从灵魂深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有多严重,危害有多大。今天这个学习,可不是让她听两句就完事的过场戏,必须让她刻骨铭心!”
贾张氏一听这话,心彻底凉半截,如坠冰窟。
她这才明白,王主任这次是铁心要拿她开刀,整治她这个院里的老刺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贾张氏来说,简直是地狱般的煎熬。
那张又硬又窄的小木凳子硌得她屁股生疼,腰也像要断一样。
刘大妈从“国家大法”讲到“革命纪律”,从“英雄模范的无私奉献”对比到“她的自私自利”,痛斥她“思想腐化,行为顽劣,是社会进步的绊脚石!”
孙大妈则从“邻里和睦是金”讲到“家庭教育的重要性”,痛心疾首地指出“子不教,奶之过!棒梗走到今天,你这个当奶奶的难辞其咎!还敢包庇纵容,简直是黑心烂肺!”
钱大妈最实际,掰着干瘦的手指头给她算账:“你这么一闹,耽误多少人工作?街道的同志不用干活?这些损失算谁的?你以为你耍无赖就能占便宜?我告诉你,现在这社会,不兴这个!你这种行为,往小的说是无理取闹,往大的说,就是破坏社会秩序,对抗组织!”
贾张氏想喝口水,嘴唇干裂得像要冒烟,可没人理她。
她想上茅房,憋得小腹发胀,却被告知“学习期间,一切从简,克服一下个人困难,把思想改造放在首位!”
她被逼着坐在那里,听着那三位大妈如同上弦的复读机,轮番上阵。
她只觉得耳边全是嗡嗡嗡的声音,脑袋里像塞了一团浆糊,晕头转向,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贾张氏,你说说,你对得起你那早死的儿子贾东旭吗?他要是知道你这么不明事理,不给他积阴德,反而在外面给他丢人现眼,他在九泉之下能安心吗?”孙大妈见她有些精神涣散,立刻开始打起感情牌,专戳她的肺管子。
贾张氏一听提到自己那苦命的儿子贾东旭,积压在心里的委屈和悲痛顿时涌上来,眼泪差点当场就掉下来,刚想顺着杆子往下爬,哭诉一番自己的不容易。
刘大妈眼神何等锐利,立刻截住话头,厉声道:“哭什么哭?现在是让你哭的时候吗?现在是要你深刻认识错误,彻底改正错误!革命战士抛头颅洒热血,流血不流泪,你受这点委屈,掉几滴猫尿,就算什么?”
钱大妈也跟着帮腔,语气带着嘲讽:“就是,少在这儿演戏博同情!你孙子在里面接受劳动改造,肯定比你现在坐在这儿听我们讲道理苦得多。你要是真疼他,就该好好反省自己错在哪里,等他出来,给他做个遵纪守法的好榜样,别再让他跟你学这些歪门邪道,偷鸡摸狗,撒泼耍赖!”
贾张氏彻底没办法。
她那点在四合院里横行霸道、撒泼耍横的本事,在这几位“理论专家”和“政策权威”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够看。
人家讲大道理一套接一套,时不时还夹杂几句她听都听不懂的新名词、新政策,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我真的知道错了……各位大妈,王主任……我……我再也不敢……”贾张氏的声音已经带上浓重的哭腔,她是真的怕了,怕得浑身发抖。
这比让她去扫三天大街还难受。
扫大街至少还能偷偷骂骂咧咧几句,发泄一下,这儿呢,她连个不字都不敢多说,生怕说错一句,这“学习”就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