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的病房里,恢复诡异的平静。
他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何大清那句“你可以抱上一个属于你许家的孩子”的话。
这不可能,医生都说了……可是,何大清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他有什么目的?
许父再次走进病房,看到儿子不再像之前那样歇斯底里,心里松一口气,但又感觉一丝不安。
“大茂,你怎么样了?”许父走到床边,声音带着疲惫。
许大茂没有回答,他只是转动眼珠,看向许父。
“刚才厂里和市局的人都来了,他们又提了新的条件。”许父说,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儿子的反应:
”除了五千块钱和厂里一个正式工名额,他们还说……只要你愿意和解,他们会尽力帮你,让你以后也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正常人的生活?”许大茂冷笑一声:“爸,你觉得我这样,还能过上什么正常人的生活?”
许父脸色一僵,他知道儿子心里苦。
“大茂,爸知道你委屈。可是……咱们不能一条道走到黑啊。”许父坐到床边,声音放低:
“你叔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就算傻柱被枪毙了,你又能怎么样?你的伤能好吗?咱们许家能有后吗?”
许大茂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他心里挣扎着,一方面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和身体的残缺,另一方面是何大清给他描绘的那一丝虚无缥缈却又无比诱人的希望。
……
四合院,易中海家。
屋里的气氛比外头的冬夜还要凝重。
聋老太太坐在炕上,闭着眼,手里捻着佛珠。
易中海和一大妈坐在桌子一侧,脸色僵硬。
何大清则悠闲地坐在主位上,仿佛这是他家。
门被推开,许父和许叔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带着一身寒气。
当他们看清屋里的人时,脚步都顿一下。
“何大清,你这是什么意思?”许父的视线扫过易中海,最后落在何大清身上。
“坐。”何大清指向对面的板凳,“别站着,今天咱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吵架的。”
许父犹豫一下,还是拉着弟弟坐下。
“条件,想必你们已经清楚了。”何大清开门见山:
“五千块钱,一个轧钢厂正式工的名额。许家拿钱,拿工作,这件事,就此了结。何雨柱,我们这边会想办法让他从轻处理。”
“不行!”许父立刻摇头:“我儿子不同意!他说了,谁拿这钱,谁就是他的仇人!他要让何雨柱坐一辈子牢!”
“坐牢能让他的伤好了?”何大清反问:“还是说,坐牢能让你们许家多一个后人?”
许父的脸瞬间涨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何大清转向一旁沉默的易中海。
“老易,你是咱们院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是厂里的八级钳工。你来说句公道话。”
易中海身体一颤,在何大清的注视下,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老许,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总要往前看。厂里给出的条件,确实是……是仁至义尽了。”
“对,仁至义尽。”何大清接过话头,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所以,今天我再给你们加一个条件。”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这个钳工学徒的名额,不能是普通的学徒。”何大清看着易中海,话却是对许父说的:“必须由易中海,亲自来带。收作关门弟子,倾囊相授。三年之后,保证是个四级以上的钳工。老易,你没意见吧?”
易中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收徒,尤其是在这个年代,收一个跟自己有怨的对家的子侄为徒,这不只是技术传授,这是一种低头,一种屈服。
何大清这是当着许家人的面,在抽他的脸,把他最后的尊严踩在脚下。
“我……”易中海艰难地开口。
“你没有意见。”何大清打断他,语气平淡。
许父和许叔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
一个八级钳工的关门弟子,这分量太重了。
这几乎是给许家未来的年轻人铺好一条金光大道。
许父的喉结滚动一下,他动心,但一想到病床上儿子的惨状,他又把话咽回去。
“可……可大茂他……”
“许大哥。”何大清突然站起身,走到许父身边,俯下身,用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咱们谈的,早就不是许大茂一个人的事了。”
许父猛地抬头。
“谈的是你们老许家的香火。”何大清的声音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耳朵里:“许大茂,他这辈子完了。这是事实,你我都改变不了。但你们许家,不能完。”
他拍了拍许父的肩膀,继续用那种低沉的声音诱惑:
“你今年多大?四十五?还是四十六?身子骨还硬朗吧?这五千块钱,是什么概念?你拿了钱,去乡下,随便一个年轻的,生个儿子,难吗?”
许父的身体剧烈地一抖,他像是被雷劈中一样,呆呆地看着何大清。
“就算……就算你不成。”何大清的视线又转向旁边的许叔:
“你不是有两个儿子吗?都养大了。过继一个到你哥名下,改个名字,不还是你们老许家的根?“
”将来,这个孩子,由一大爷亲自教导,前途无量。你们许家,非但没断了根,反而比以前更兴旺了。”
“哥!”许叔再也忍不住,他一把抓住许父的胳膊,眼睛里全是血丝,声音都在发颤:
“何师傅说的……有道理啊!大茂他……他已经那样了!“
”咱们不能为了争一口气,把整个家都搭进去啊!这是给咱们许家留后路啊!”
“我……”许父嘴唇哆嗦着,他看着自己的弟弟,又看了看何大清,最后把目光投向炕上一直没说话的聋老太太。
聋老太太在这时睁开了眼睛,缓缓开口:“人死不能复生,根断了,想接上,就得用新枝。你们许家,得有以后。”
这句话,成压垮许父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整个后背都垮下来。
他想到了病床上儿子那怨毒的眼神,想到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但最终,这一切都被“许家香火”四个大字给压得粉碎。
在这个时代,家族的延续,大过天。
许父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已经是一片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