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起沙尘,带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那封信的余温似乎还留在指尖,冰冷中透着灼人的狂妄。
“我们必须马上走。”
慕容澈的声音低沉,压下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没有再去看那守陵少年消失的方向,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真正的棋局,现在才刚刚开始。
苏青弦点了点头,忍着伤口的剧痛,被他搀扶着站起身。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没有一丝血色,但眼神依旧清亮。
“去兰州?”
“嗯。”
慕容澈从怀中取出那只黄铜罗盘。
罗盘的指针早已不再安分。
那根纤细的磁针,此刻正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嗡嗡”的低鸣,固执地指向东南方。
每一次震动,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心口。
那不是简单的指向。
那是一种狂热的、迫不及不及待的召唤,一种奔赴战场的渴望。
二人没有耽搁,连夜离开了这片被死亡浸染过的戈壁。
月色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步步走向那片被黑暗笼罩的未知。
越是靠近兰州,天空的颜色就越是诡异。
本该是黎明前最深沉的墨色,此刻却被大片大片凝滞的乌云所取代。
那云层厚重得仿佛要从天上坠落下来,边缘翻滚着不祥的暗紫色,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当他们终于站在可以俯瞰兰州城的山塬上时,眼前的景象让苏青弦倒吸一口凉气。
浑浊的黄河水在城市中穿流而过,像一条挣扎的巨蟒,翻滚着泥沙,却发不出咆哮。
整座城市都笼罩在那片死寂的乌云之下,万家灯火都显得微弱而无力。
城市的正北方,一座山峰突兀地耸立着,山顶的白塔在昏暗天光下,像一根刺破天穹的白骨。
白塔山。
慕容澈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里。
就在此时,一阵风从那个方向吹了过来。
风中夹杂着一种声音。
“叮……当……叮铃……”
那不是佛寺中清越祥和的禅钟。
声音尖锐,杂乱无章,像是有人在用铁片刮擦着生锈的铜铃,每一个音节都透着一股令人心烦意乱的邪气。
这声音仿佛有实质,穿透耳膜,直直刺入脑海。
苏青弦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什么声音……”
慕容澈没有回答。
他手中的黄铜罗盘,在那铃声响起的瞬间,反应得更加激烈。
指针不再是震动,而是疯狂地旋转起来,速度快到只能看见一团虚影。
罗盘的铜壳都开始发烫。
“嗡——”
一声尖锐的长鸣之后,指针猛地停下,再次死死地指向白塔山的方向。
这一次,它不再颤动。
它静止了,像一柄已经蓄满力量,即将射出的利箭。
指针的末端,甚至泛起了一丝不祥的红光。
那诡异的铃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仿佛是从九幽地府传来的招魂曲,为这场早已预设好的杀局,奏响了最后的序曲。
兰州城,就是宇文宿渊布下的那张天罗地网。
而白塔山,便是网的中心。
黄泉为路,铃声为引。
慕容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胸中的沉重感反而被这股极致的压力挤压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冰冷的战意。
他将那枚冰凉的铜奔马令牌握在掌心,那昂首飞奔的姿态,似乎与他此刻的心境遥相呼应。
“走吧。”
他扶着苏青弦,一步步走下山塬,走向那座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城市。
“我们去见识一下,他备下的这份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