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鹤鸣端详着元扶妤,他实在不喜欢眼前这个姑娘。
明明不过是个商户女,可身上总有一种让他忌惮之感。
“好!”翟鹤鸣应了下来。
裴渡见状上前来,已经阻止不了。
元扶妤让锦书跟着。
翟鹤鸣一进凉亭,便道:“说吧!”
元扶妤看了锦书一眼,锦书立刻将藏在身上的卷宗送到翟鹤鸣手中。
翟鹤鸣将手中马鞭丢在石桌上,狐疑接过:“这是什么?”
“何义臣已经进了玄鹰卫,现在是副掌司,以前他查长公主之死时要出城记录他们说丢了,这次要查……这个记录就冒出来了。”元扶妤摩挲着手指,“翟国舅明白让何义臣看到这卷宗的人,是想做什么吗?”
翟鹤鸣紧紧攥着手中的卷宗,几乎藏不住要骂娘的情绪。
“所以你今日来逼问安平公主?”翟鹤鸣语声带着凛凛杀气。
“那倒不是,我今日来……是替长公主给安平公主送一样东西。”元扶妤道。
翟鹤鸣合了手中卷宗,追问:“什么东西?”
“安平公主年幼时,画过一幅殿下和长公主摘红薯的画,说要打那么一根簪子,等出嫁的时候佩戴,就像长公主永远陪着她。”元扶妤语声平和,“长公主一直惦记着。”
翟鹤鸣听到这话,那周身的戾气陡然消散,紧紧攥着手中的卷宗,垂眸,眼眶微红。
半晌,眉头紧皱的翟鹤鸣将手中的卷宗卷起。
“谢淮州这是想借我的手除掉你!”翟鹤鸣强压着心头烦躁,看向元扶妤,“你能给我看这个,说明你也是清楚的。”
翟鹤鸣长呼出一口气:“崔四姑娘,长公主已经离世三年多,当年长公主之死的确是姓卢的下了黑手,安平公主当时带人赶到那个庄子上时,已经晚了,长公主就是死在殿下怀里的!”
翟鹤鸣转头看向元扶妤:“详情我不在场,但后来回京……殿下一个柔弱到连蚂蚁都没有伤过的姑娘,亲自拿刀去了卢家,不许亲卫动手……”
说到这里,翟鹤鸣几乎说不下去:“我到的时候,安平公主满身鲜血,从那以后殿下就待在这个佛堂不愿出门,说要赎罪,所以……我不希望你来打扰殿下,也不想让殿下想起当年的事。”
翟鹤鸣攥着卷宗负手而立,声音真诚:“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死了的人已经死了,再追究下去也不过是揭旧人疮疤。你既然是长公主的人,看在你替长公主送来簪子份儿上,我不杀你,你说吧……有什么想要的,只要不过分我都能满足你。”
元扶妤盯着结了冰的池面。
真是有意思……
裴渡、谢淮州、元扶苎这三个直接见证她死亡的人,和另一个翟鹤鸣,一个两个都想用好处打发了她,不让她继续再查下去。
元扶妤缓声开口:“郑将军此次出征,让他带上苏子毅吧!”
翟鹤鸣听到这话,眉头紧皱。
元扶妤看着翟鹤鸣的表情,道:“苏子毅虽然断了一臂,可他和突厥打过交道,脑子还在,他想去。他现在的那个腰带是当年用突厥叶护的头发做的,他不在意荣华富贵和权力,可他在意仇恨。若是长公主还在……这次郑将军出征,她一定会派苏子毅去。”
“我知道,苏子毅的爹娘兄长和妹妹都是死在突厥人手下的。”翟鹤鸣抿了抿唇,“可以,这件事我应承了。你呢……你要点什么?采矿许可我已经让户部批了,别的呢?”
“翟国舅……”
翟鹤鸣垂眸应了一声:“说……”
“长公主之死,和谢淮州有关吗?”元扶妤语声平和,“我要实话。”
翟鹤鸣反问:“我和谢淮州是对头,我说……你信?”
“你且说来听听,我自有决断。”元扶妤道。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除了元家人外,谢淮州是最不想长公主出事的……”
元扶妤点了点头,转身便带着锦书往外走。
翟鹤鸣张了张嘴看着元扶妤的背影,真是讨厌极了这姑娘身上这股子谁都没放在眼里的劲儿,给她能耐的!
他视线掠过元扶妤,转而看向佛堂。
翟鹤鸣是听说今天早上谢淮州来了,这才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现在想想,应当是谢淮州劝说阿苎见这个崔四娘。
从安平公主府出来,元扶妤看着正盯着她上马车的裴渡道:“去崇仁坊见我父亲和二叔,你护送吗?”
裴渡眉头紧皱:“您现在应该伤重,不适合出现在崇仁坊。”
“闲王身体最近如何了?”元扶妤问。
“还能稳住。”裴渡回道。
元扶妤不紧不慢看向裴渡:“闲王那里什么时候让我见?”
“得过几日。”
得了裴渡的话,元扶妤扶着锦书的手上了马车,一坐下她便倚着团枕闭上眼。
元扶苎、翟鹤鸣、谢淮州,包括敢起誓未曾背叛过她的裴渡。
他们……和她的死,都脱不开关系。
否则,又怎么会这么齐心协力,相互出卖又相互遮掩。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再追究下去也不过是揭旧人疮疤?
元扶妤冷笑一声……
揭谁的疮疤?
所以她死了就这么凭白死了?
随同她一起去了宅子上的忠仆死了也就死了,她忠仆的家眷被挨个灭门,他们也死了就死了?
她兄嫂的仇还未报,她死了就死了?
她、闲王和小皇帝,三人皆是查不出缘由的心力衰败之症,到现在无法根治,不查不治,死了就死了?
若是小皇帝活不到成年,难道要这刚安稳了几天的天下……乱了就乱了?
既然他们对于她死之事都守口如瓶,是同一阵营。
那就搅乱他们,他们越乱……对她查清真相便越有利。
她命不该绝,所以借尸还魂。
虽丢了长公主的身份,可给了她一副康健的身子。
虽是低贱商户女,但因为一封亲笔信,友人和亲信都愿意不遗余力帮她。
老天爷不算薄待她……
马车刚从曲江坊出来,路过通济坊。
“官爷,我娃咋可能说胡话……三个孩子回来都吓瓜咧,说坊里西边巷子里一群人杀俩女娃,一个女娃是独眼,还有一个女娃魁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