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灰色的光幕外墙被朦胧笼罩,折射着霓虹。
浅薄的灯光在夜晚偃旗息鼓,这里是港区,是高高在上的贵族生活的地区。
“你说他,带着葵和两个女孩回家了?”
一座俯瞰芸芸众生的办公室,一张宽大的钢桌,一个直挺挺站立的壮硕人影。
男人就像戴着一副青铜色的面具,深蓝色的眼睛来自剑崎财团子公司——索尼,出品的隐形眼镜,他低垂着脑袋,诚惶诚恐。
和他交流的人并不在他身边,可他却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就像将军手下的士兵,只能应声称是。
这座办公室献给剑崎财团里最忠诚的乌鸦。
他是办公室的主人。
是欲望控制者。
也是电话那头,那道中气十足嗓音的仆人。
“是的,老板。”
和财团的掌控者说话,令他感到西装领带有些卡脖子,男人接着恭敬地说道:“老板。”
“您重点关注的来栖晓,他与小姐的关系似乎正在逐渐亲密。”
“在经历过这场风暴后,他们之间...”
“哦?我倒是认为他和小葵做的不错。”老板平静地说道。
“我们保持着低程度的监控,只能发现他的力量非同寻常。”男人垂着头,那股窝囊劲噌地冒了出来。
“你觉得他很危险?会对小葵不利?”老板说道。
他没有夹杂任何的感情。
“风险评估小组给出的建议是加强监控...我不敢保证他的态度。”
下属颤着嗓子答道。
“这就对了。”
“说话是要负责的,先生。”
老板的嗓音直挺挺地戳进下属的脑袋里,男人捉摸不透他的意思,只能呆愣在原地,额角冒出冷汗。
“但这小子身上,的确有点不一样。”
老板的嗓音停了一霎,说道:“他杀了一些下三滥的混混,先生,黑酒吧里,用一支圆珠笔捅穿了很多人的手骨。”
“我怀疑他其实很像小葵,所以...虽然很危险,但值得接触,或许可以帮上小葵的忙。”
“老板...您?”
下属缩了缩脖子,他知道,剑崎显这位剑崎财团的缔造者,其实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退位让贤了。
剑崎财团的真正掌控者,是赘婿结城悠,20年前,他‘嫁入’剑崎家后不久是这样。
直到现在,还是这样。
下属从始至终都是结城悠的拥趸,不像财团里那些略有微词但逆来顺受的老东西。
所以他对boss的指令一向毕恭毕敬。
现在,他是时候向老大要任务了。
“把他放下来,观察一段时间。”
“...我看他,嗯,聪明理性,拥有武力,是个好苗子。”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难得小葵喜欢,而且我们的确需要一些超出寻常的力量。”
老板说了不少话。
“是,boss。”
剑崎财团豢养的“乌鸦”就像一块海绵,他们无比渴求疯狂又野蛮的暴徒。
那是一群真正的怪物,是欲望掌控者,也是心里只有财团的疯子。
这是一群被泯灭人性、罪恶、无人伦的信息重复污染、洗脑,却依旧能保持自我意识的苦行僧。
这是何等的天赋。
剑崎财团追求这样的玩意。
他们坚信,哪怕令人闻风丧胆的魔鬼苏醒,只要有强大的乌鸦在,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你另有任务。”
“吃干饭的废物居然不能把那群丧良心的玩意统统挖出来,你知道,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走了,就得有人补上。”
“这种方法,略显老套但却难得的卓有成效。”
“先生,能回答我,为什么公司的运行效率这么慢,连小葵的期望都不能满足吗?”
老板平静地问道。
“boss。”下属汗流浃背,就差给他跪下了。
“挖。”
“让这群不甘老去的吸血鬼统统曝晒在阳光下。”
“从少女们诞下的胚胎里提取干细胞制剂给他们重设基因密码?”
“腐朽之人,倒是会幻想。”
“半数之多的欲望竟都被这些朽人掌控,真是可笑。”
老板下了死命令:“至于对外言辞...给他们留点面子,咱们以后,还要做生意,他们余威犹在,你知道该小心些。”
“是,boss。”
“那个男孩的资料,在财团里解禁吧...就说小葵自己挑的未婚夫,还在考察期。”老板最后留下一句话。
“是,boss。”
打工人的宿命,永远只有【收到】和【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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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剑崎葵睡到自然醒。
她睁开了眼睛,窗外的阳光顷刻间撞破了女孩的恍惚。
亚麻色衬衫工整地叠在床头,连带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褪下的红色短裙,都一齐放在了枕边。
女孩灿金色的头发上缠绕着一股芬芳的清香,而在灿金色的下方,沿着柔和的曲线滑落,那儿还有相当白皙的肩头正在微微起伏。
剑崎葵听见了男孩女孩之间的交流逐渐清晰。
她意识到自己该起床了。
“且慢。”
就在剑崎葵准备直起腰时,小小的房间里响起了小桥静流的嗓音。
姿容娴静的女孩用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剑崎葵,脸上露出微妙的笑容:“学姐,你的肩带都露出来了。”
“把衣服穿好,再下床哦...”
哗啦!
床帘被小桥静流的素手一把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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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晚上酒喝多了。”剑崎葵眨巴着大眼睛,冰蓝色的双眼里满是委屈。
小桥静流露出‘你继续说,我在听’的表情,居高临下地睨着金毛。
“起来上厕所的时候被学弟绊了一下。”
“然后我就迷迷糊糊爬回床上睡着了。”金毛吐了吐舌头,贼兮兮地笑道。
“...”来栖晓摇着头,嘴里啃着白石琴音刚做好的三明治,没有任何言语。
白石琴音和小桥静流凛然的视线直勾勾往他脑门上戳。
“吼...”白石琴音眯着眼,捏着自己的耳垂,神情不善:“以某个家伙那么强悍的感知力和战斗力,居然没有发现昨天晚上有人在他卧榻之侧绊了一跤?”
“甚至早上起来才发现有一条红裙子掉在自己脑袋旁边?”
小桥静流坐在来栖晓的床沿,她手里攥着自己的小腿袜,面无表情地套上袜子。
她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剑崎学姐迷迷糊糊地上了个厕所,但是拉链却没有拉好,腿上挂着裙子走到打地铺的来栖晓身边。
然后裙子就滑掉了?
喂喂喂...
你这是故意的吧?
来栖晓咀嚼着面包,明明这玩意软乎乎的,里面夹着馅也不过是煎蛋和培根,可他就是有些牙疼。
“说出来你们不信,昨天晚上我睡的很死。”来栖晓非常坦诚,这件事上他不至于撒谎。
昨天晚上的确是因为某些不明原因,他睡的又深又沉,一觉睡到自然醒,而且失去了警惕性。
这种熟睡状态十分诡异。
来栖晓皱起了眉。
这太奇怪了。
这不可能啊?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后,晚上几乎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不管什么动静都会让他快速反应。
他怎么会没注意自己剑崎葵从自己身边跌了一跤?
白石琴音瞥向来栖晓。
她看见男孩眼中闪烁着匪夷所思的光彩,而眼眸更深处,竟然是一种相当可怖的凝重。
“喂...你怎么了?”
白石琴音蹙起了眉。
小桥静流眉眼颦颦,同样将担忧的视线投向来栖晓。
“只是...很奇怪。”来栖晓转向金毛学姐,认真地盯着女孩冰蓝色的眸子,问道:“学姐,昨天晚上,你真的在我身边绊了一跤吗?”
剑崎葵转了转脑袋,她的脸上迟疑了片刻,然后在来栖晓诡异的目光中,抬起了自己的膝盖。
女孩白皙的右腿膝盖上,肉眼可见一块小小的乌青。
“如果我没有记错...”她可怜巴巴地说道。
怪哉。
来栖晓挑着眉。
昨天晚上,他真的如此麻木?
“不知道受到什么因素影响,昨天晚上我的警报系统关闭了。”来栖晓摇了摇头,最后半开玩笑似的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可能是很久没有家的感觉了吧?”来栖晓犹豫了片刻。
家...
小桥静流与白石琴音同时愣了愣。
随后女孩们微微垂下头,眸光隐隐有些异色。
他是个从小到大都没有“家”的少年。
昨天晚上,他有了家的感觉吗?
女孩们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有些...心疼,尽管有人不愿意承认,但心头的小刺痛是做不了假的。
察觉到女孩们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好像陷入了某种非常低气压的氛围,来栖晓不禁挑了挑眉。
他这个“孤儿”都开自己的地狱笑话,女孩们还是太多愁善感了一些。
“嗯——”
来栖晓思索片刻后,果断选择自爆。
“不过说实话,早上起来看见一条裙子就在距离我脑袋三厘米的地方躺着,我也觉得有些惊悚。”
那可不嘛?
剑崎葵的裙子可是红色的!
而且...鬼知道裙子上会不会沾着什么非常不妙的东西。
虽然后面证实裙子上非常干净。
但在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几乎扭曲了。
谁会觉得这种事掉在自己头上是福利啊?
明明就是惊吓吧?
剑崎葵本来还在思索,但她在听完少年的这番控诉后,又捕捉到了他脸上那种非常嫌弃的表情。
顿时,金毛觉得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呵呵。”剑崎葵难得冷笑一声,又是委屈又是埋怨地说道:“感情还委屈你了,渣男来栖学弟?”
不然呢?
万一换我迷迷糊糊地把衣服丢在你身边,你愿意?
来栖晓顿时横眉,反唇相讥,与欠收拾的金毛来了一场唇枪舌剑的对决。
“...”
白石琴音与小桥静流对视一眼。
这和她们想象中的“红杏出墙”、“郎情妾意”、“含情脉脉”的氛围不太一样。
来栖晓还是太理智了。
女孩的裙子掉在枕边,他第一件事想的是——这上面该不会沾着什么不妙的东西吧?
所有的旖旎气氛都被破坏了个干净。
在一阵吵吵闹闹之后,剑崎葵率先穿好袜子、整理好着装,离开了来栖晓的家。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因为她需要盯着点财团的后续处理。
剑崎葵心中清楚,像这种由她提出的要求,并且让财团执行的任务,她的父亲并不会提供帮助或给出建议。
这是在培养继承人的执行力与对财团的掌控力吗?
的确是。
如果说法封建一点,可以类比成皇帝对太子的培养。
来栖晓看着学姐离去的身影,他心想:其实自己的生活处处都有巨无霸财团的影子。
可他本人其实对这些商贾巨富、继承人的生活没有什么深刻的认知。
似懂非懂。
剑崎葵也一向“亲民”,除了开玩笑之外,很少在学弟学妹面前凡尔赛,展现出自己财团继承人的一面。
如果让来栖晓来比喻,那他应该会用“铃木园子”这样的人来类比。
挺随和,就是性格有点神人。
……
来栖晓举着咖啡,将女孩们送到院子里。
白石琴音捏着自己的手机,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撇了撇,懒洋洋地说道:“如果要动手,小心些。”
来栖晓点了点头。
“可能用不着我下黑手,有的人巴不得看见对手从天堂坠落魔窟,永世不得翻身。”
说着,来栖晓抿了一口咖啡,淡淡道:“朝堂之争素来如此。”
这些丑闻在一些人心里或许属于心照不宣的“平常”。
没上称之前,还没二两重。
但现在,明眼人肯定都清楚事情大条了。
这时候,就要让一个地位最高的人背好最厚的黑锅。
厚生劳动大臣,就你了。
来栖晓思考了一下。
“就算掀起再大的风暴,日子该过还是过。”他看向白石琴音,淡笑道:“我们只是几个普通的高中生,顺其自然就好。”
是哦,普通哦。
白石琴音对这个粗神经的男孩感到无奈,但心里又十分认同这种说法。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悠然回首:“我们还有的忙。”
她的手机刚才响了,来栖晓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幽冥。
这才是乌鸦的本职工作。
小桥静流听着二人的对话,她很幸运,也很幸福,能参与进这个“神秘”的圈子里。
“静流接下来的任务,就是...”
来栖晓转向小桥静流,脸上露出“抖s”的微笑:“吃。”
“把你自己,吃胖。”
白石琴音勾着嘴角。
她点了点小桥静流精致的眉心,趣道:“瘦成林黛玉,可不是什么好事。”
小桥静流哭笑不得。
她回头冲来栖晓嘟了嘟嘴,随后抱着白石琴音的手臂,一同走向街角。
...
来栖晓看着女孩们的背影,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日历,同时将咖啡一饮而尽。
“她们的感情,是不是变好了?”男孩握着温热的马克杯,神情古怪,自语道。
有外敌,所以合纵连横了?
然而,来栖晓不知道的是——
白石琴音握在手里的手机正在闪烁。
除了上司给她发来的任务之外,一段新消息被推送到了她的通知栏上。
日历。
关键日期提醒。
女孩的面庞轻拂过微风,她的发丝正在散发着一股清新的芬芳。
小桥静流抱着她的手臂,向她微笑。
女孩将手机揣回兜里,抬起一只手,再次点了点小桥静流的眉心。
“这一次,让给我吗?”白石琴音郑重地问道。
“当然。”小桥静流缓缓颔首,叹息说道:“是你先来的呀,琴音。”
“今天只是个普通的日子。”白石琴音与小桥静流对视着,懒洋洋回应道。
“也是一个,普通的纪念日。”女孩用手理了理额前的头发,手腕上的银丝发圈正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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