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室里的气氛死寂。
秋山七叶许久没有反应。
最后,她摇了摇头。
“我不是质疑人的情感。”来栖晓回应樱庭加奈的眼神,淡淡说道:“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已经死去了,关于他的印象,只是一枚存在于他人心里的泡影。”
“我们要多角度观察,才能看见他的全貌。”
“且,分辨出那些虚像。”
樱庭加奈再一次见识到了小男友的冷血冷酷,她此前已经足够了解来栖晓的性格,可不管多少次,听见他这样的表达,医生心里总会叹息。
“假如,他在撒谎,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樱庭加奈托着下巴,沉吟片刻,顺着来栖晓的思路思考了一下。
“不知道。”来栖晓摊手:“我说了,那只是一种设想,一种基于人心险恶可能性的假设。”
“所以,接下来我要验证各种猜想。”来栖晓看向失语少女,说道:“了解一个人的方方面面,不能听一面之词。”
“要采纳更多人的说法。”
来栖晓接着道:“你哥哥当年的同学,回来参加校庆的,总不止一个人吧?”
“或许,问问他们呢?”
闻言,女孩先是点头,接着踌躇了片刻,摇摇头,比划着双手:“他们,不太好相处。”
“不一定愿意告诉我们。”
提起三年前的【小事】,顶多不记得,不应该有多忌讳。
不过是孤立、霸凌了一个不善言辞且有污点的人罢了。
来栖晓挑了挑眉:“具体怎么样,问了才知道。”
“一个不肯说或许没什么,三个,五个,十个都不肯说,那就一定有猫腻。”
来栖晓的性格一向单刀直入。
今天,他一定会把这件事摸个透彻!
————
————
毕业校友休息室。
由于“幸存者偏差”,能回到母校,愿意回到母校,参与进这种聊天氛围的人,大抵现状都不错,或拥有一个光明无限的未来。
所以这间休息室里的气氛相当火热。
同学会、同窗会就是如此。
用一个词汇便可概括。
装逼。
“我已在某某大学就读,下一步准备更进一步。”
“我父亲在我高中的时候生意突然就好了起来,本以为我还要努力改变命运,真是事与愿违。”
“哦,我已经订婚了哦,对方是出生在港区的男人呢。”(出生在港区意味着天龙人,地域优越中的地域优越)
(一般来说,港区人只会找港区人,出生在港区,生活在港区,工作在港区,那就是超级无敌优质男)
(这里是情节需要)
“大家都很棒啊,就我,已经被公司提前录用了,一毕业就准备外派到北欧,一辈子劳碌命咯。”
就在这种表面和谐友爱,实则各自疯狂凡尔赛,恨不得把能攀比的家庭琐事都翻出来的氛围里。
私立晖川中学2018届b班校友休息室的门扉被轻轻敲响。
“请进。”
有人这样说道。
“吱——”门扉被缓缓推开。
室内的众人皆将视线投向门口。
只见,一个面带笑意的陌生男孩站在了门口,他一只手撑着门,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入了房间。
在他身后,同样是一位令众人感到陌生的年轻女性。
“请问,你们二位是?”有人疑惑这两位陌生人为何唐突进入毕业校友的休息室,于是等不及便这样问道。
但,正当房间内的众人流露出疑惑的神情时。
最后一人终于缓缓步入了活动室。
失语少女:秋山七叶。
当看到这名少女出现时,当即,房间内的一些人脸色发生了变化。
眉毛蹙起,神情变得僵硬,视线在顷刻间冷淡了下来。
“又是你?”中心位置,一个翘着二郎腿的年轻男人的反应最为激烈,他冷冷盯着秋山七叶,说道:“这一次,你又是来问当年的事?”
秋山七叶缓缓抬起头,看了年轻男人一眼,她将手藏在身后,没有什么明显反应。
“我说过,我们不知道!”年轻男人又冷又硬,他环顾了一圈。
周围的几个同学,有人的反应与他相同,也有人表情不解。
旋即,他冷笑着解释了一番:“记得秋山吗?”
“那个很有【自知之明】的烂货。”
年轻男人说话丝毫不客气,冷然道:“像那样的家伙,离开了反而是天道的公平。”
“秋山?”听到男人这样说,周遭的同学也瞬间回忆起了记忆中浊臭不堪的人影,顿时,他们的脸上也流露出一抹鄙夷。
“那个服药自杀的蠢货?”
“多行不义必自毙!”
“靠作弊取得成绩的假货,如果不是被发现了,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听着周遭叽叽喳喳的声音,中央的年轻男人隐隐自得,甚是享受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批判。
“喏——”
接着,年轻男人冷笑着抬起手,指了指秋山七叶,道:“她,是秋山的妹妹。”
“之前就纠缠过我几次。”
“她想要知道她哥哥当年的事。”
“谁让我当年【欺负】秋山欺负得最狠?”
年轻男人故作无奈地叹气,耸耸肩,示意秋山七叶看看周围人的态度:“如果你觉得我这个带头欺负秋山的人说的是假话。”
“那不妨看看周围这些同学对秋山的态度?”
“与其再挣扎,不如接受现实。”
年轻男人不屑道:“你的哥哥,就是一个烂人!”
“他多行不义,惹了众怒,才会落得了那个下场!”
“身为虐猫狂、欺骗犯、吸毒者的妹妹,你多少有点自觉!”
“不要再来烦人了!”
一语落下, 室内的众人看向秋山七叶的视线也变得古怪起来。
可怜、可悲、鄙夷、不善等等情绪出现在众人的脸上。
尤其是在听到【身为虐猫狂、欺骗犯、吸毒者的妹妹】这段话的时候,这种接近于‘冷漠’的情绪根本更加明显。
显然,他们并不愿意回想起不愉快的事。
更不愿意导致这种‘不愉快’情绪的人,他的关系者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冷漠。
来栖晓始终面带微笑,他只是笑看眼前发发生的闹剧,心里只是想笑。
“那么...”出了一把风头的年轻人瞥了眼前方的来栖晓。
他的视线隐隐落在来栖晓身后的樱庭加奈身上,脸上浮出一抹笑容:“这两位,又是为了什么事来找我们呢?”
“好说,好说。”来栖晓随手从面前拉过一条凳子,将椅子靠背转至面前,阔马金刀地坐下,笑呵呵地道:
“我和我女朋友,也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不妨各位再详细说一说吧?”
来栖晓眯着眼,竖起大拇指向后一指樱庭加奈,又道:“有关当年死去的秋山的事。”
一语落下,活动室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刚才的话...”
“你没听见?”年轻男人的面色瞬间变得森寒,他死死盯着来栖晓,道:“耳朵,聋了?”
来栖晓面无表情。
他毫无情绪地扫视周遭的众人,被他盯着的人都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
但他们还未有所表示,来栖晓就又说话了。
“我刚才看见了什么?”
“听见了什么?”
来栖晓的视线最后落到最为活跃的年轻男人身上,淡淡道:“我看到了单方面的指责。”
“理由呢?过程呢?”
“前因后果呢?”
“一个【正义】的人,正在沾沾自喜。”
“竭尽全力粉饰【霸凌】,将欺凌正当化。”
“一群只会随声附和的人。”
来栖晓的话也分毫不客气。
他享受着周遭尖锐的视线,接着道:“怎么?”
“因为觉得自己做的对了,所以就不想说当年发生了什么?”
“证据呢?”
“不想说,不敢说,还是不能说?”
来栖晓的语气夹刀带棒,冷嘲热讽。
“...”
“凭什么?”年轻男人缓缓向前俯身,冷冷地盯着来栖晓:“凭什么因为你一句话,我们就要陪你玩这种过家家的侦探游戏?”
“凭什么?”
闻言,来栖晓只是摇了摇头。
“没有为什么。”
“因为你们没说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以我单方面地认为你们是在粉饰霸凌。”
“你霸凌秋山。”
“就像我霸凌你们一样,简单直接。”
来栖晓一手托着下巴,难得和这些人耍了耍嘴皮子,就当是逗傻子玩。
“呵呵——”年轻男人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看着来栖晓,随后,他扭头望了望自己的同学们,在得到群体的认同后,讥讽道:“我们就是不说。”
“现在,我让你滚。”
“你还能一个人霸凌我们?”
“哈哈哈...”
蠢货们附和着轻笑起来。
年轻男人盯着来栖晓,神色愈加傲慢。
见状,来栖晓摇了摇头。
动嘴还是动手?
不服?
对这种人最好的处理方式,动手动嘴都太无聊了。
只有一种办法,能让这种人下跪。
来栖晓掏出手机。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学弟。”一道甜腻的女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学姐。”来栖晓回应。
“怎么啦?”小洋马轻笑着:“与大姐姐的侦探play不太尽兴,想来未婚妻学姐怀里找安慰吗?”
?
难得说件正经事,这可不容易,就非得在这个时候耍宝?
“请你帮个忙。”来栖晓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
闻言,剑崎葵顿时打消了开玩笑的打算。
这...有点反常吧?
“学弟,什么忙?”剑崎葵顿时好奇,赶紧追问道。
能让来栖晓这个家伙主动寻求帮助?
剑崎葵算是非常了解来栖晓的性格,她知道,这小子的路径依赖——
即:
碰见无法解决的问题,用拳头开路。
这是最简便易行处理困难的方式。
很明显,今天的来栖晓觉得用拳头开路虽然很直截了当,但处理眼前的问题光用拳头不够有趣。
他多半是想狠狠整人一通。
有意思!有意思!
难得亲爱的学弟这么有玩心,她剑崎葵要是不表现表现,那还是这只【宠溺未婚夫到难以言喻地步】的小恶魔的性子吗?
“快说快说。”剑崎葵急死了。
闻言,来栖晓心里隐隐无奈,不紧不慢地说道:
“在我面前,有一些很傲气的大学生。”
“有的已经傍上了大款。”
“有的家里的产业欣欣向荣。”
“有的一毕业就准备外派去北欧。”
来栖晓的话让在场的人都通通一愣。
“但他们好像有点看不起剑崎财团大小姐的未婚夫。”
来栖晓在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脸上突然挂着非常古怪的笑意。
要说为什么...答案是:这种事以前不做倒罢了,今天闲情雅致一下,他竟然有点享受这种感觉?
扮猪吃虎?
yes,这就是特权阶级!!
果然,古早网络爽文诚不我欺,装逼打脸太有取材于现实了,这种微妙的爽感的确能让人心情顿时舒畅。
用拳头开路打抱不平是爽。
美美吃软饭,让美少女替自己出头,也是一种爽。
前者来栖晓已经爽够了。
他还没体会过第二种形式下的绝妙感受。
恰好今天他玩心大起。
来栖晓缓缓地抬起头,扫着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高看我一眼?”
“哦?”女孩的语气令人捉摸不透。
剑崎葵沉默了片刻,来栖晓也等了一小会。
活动室里的死寂震耳欲聋。
男孩身后,樱庭加奈挑着眉毛,双手抱胸,脸上的笑意莫名。
“我记得,你是在私立晖川,是吗?”很快,剑崎葵淡淡地传来了消息:
“一个一个说名字太麻烦了,告诉我哪一届?”
金毛的语气变得相当淡泊,带着一种令人无从辩驳的笃定意味,平静地开口说道。
闻言,来栖晓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他果断开口,把信息告诉了剑崎葵。
“这一届的b班今天回来参加校庆的是这几个人啊?”
很快,剑崎葵那清脆的笑声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外放,学弟。”
“正外放着。”来栖晓对众人耸了耸肩。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诸位,注意看你们手机里的信息。”剑崎葵笑声清脆,语气毫不在乎地说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北欧还是埃塞俄比亚。”
“去南极科考还是去沙漠卖雨伞。”
“是嫁入上层家庭,飞上枝头变凤凰还是梦想破裂,一辈子是土鸡瓦狗。”
“是家族生意欣欣向荣还是家道中落最后街头要饭。”
“就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
剑崎葵的话说完了,最后一句,她这样对来栖晓说:“他们今后的命运,在刚才那两分钟之内就被你判了死刑。”
“如果满意,就再打电话来,剑崎葵等你。”
“如果不满意。”
“那就让他们全部去死。”
“我爱你。”剑崎葵最后还向来栖晓俏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