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那尖利的指控和苏清雪柔弱却字字诛心的反咬,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风暴中心的萧尘。食堂内,刚刚因萧尘雷霆手段震慑而短暂的死寂,瞬间被更汹涌的声浪取代。惊疑、恐惧、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实质的蛛网,密密麻麻地缠绕上来。
“警官!快抓住他!”
“太危险了!他刚才打人那几下好狠!”
“那针…那针会不会真有毒啊?”
“苏清雪都那么说了…难道真和他有关?”
带队的警官,姓李,国字脸,眉峰如刀,眼神锐利得能穿透人心。他没有立刻表态,目光在萧尘、苏清雪、地上呻吟的保镖以及周围混乱的学生身上缓缓扫过。多年的刑侦经验告诉他,这绝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冲突或中毒事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更深层次的、令人不安的张力。
“安静!”李警官沉声喝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大部分嘈杂。他锐利的目光最终锁定在萧尘身上,尤其是他指间那三枚闪烁着幽幽寒芒的银针上。“这位同学,放下你手里的东西。现在,请你配合调查,解释一下这里发生的一切。包括你使用银针的行为,以及打伤他人的原因。” 他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配枪套上。萧尘刚才制服四个彪悍保镖的场面太过震撼,由不得他不警惕。
萧尘的神色依旧平静。那平静并非麻木,而是一种历经惊涛骇浪后沉淀下来的深海般的镇定。他迎着李警官审视的目光,缓缓抬起捻着银针的右手。这个动作让周围的警察和保安瞬间绷紧了神经,几个年轻的警员甚至下意识地握紧了警棍。
然而,萧尘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举动。他只是将手摊开,三枚细若牛毛、针身流淌着奇异幽光的银针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针,只是工具。”萧尘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杂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所有人的心神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救人还是杀人,在于用针者之心。”
他的目光转向王主任,那平静的注视却让王主任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王主任说我草菅人命?那请王主任解释一下,为何你带来的急救箱里,连最基本的解毒血清都没有?为何面对百人中毒,你唯一的措施就是等待救护车?等待的时间,足够这里的半数人毒发身亡!”
王主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我…我…校医院资源有限!谁知道会突然发生这么大规模的中毒!这…这不能怪我!”
“资源有限?”萧尘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那么,面对邪毒攻心,命悬一线的同学,你是选择用有限的资源去尝试搏那一线生机,还是选择眼睁睁看着他断气,以推卸你那可笑的‘责任’?”他的目光扫过那个被他救活的男生,对方接触到他的眼神,羞愧地低下了头。
萧尘的目光最终落在苏清雪那张精致却写满怨毒的脸上。“至于苏清雪同学指控我可能与中毒有关,甚至针具有毒…”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若真下毒,何必再费力气施针救人?救活他们,再等着被你们指控吗?如此拙劣的栽赃,未免侮辱了在场所有人的智商。”
“你!”苏清雪被萧尘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和毫不留情的讽刺刺得浑身一颤,胸脯剧烈起伏,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喷薄而出。她刚要开口反驳,却被李警官抬手制止。
李警官的目光更加凝重。萧尘的反问逻辑清晰,直指要害。王主任的失职显而易见,而苏清雪的反咬确实显得有些牵强。但地上那四个痛苦不堪的保镖,以及萧尘手中那明显不是凡物的银针,依旧是巨大的疑点。
“口舌之争无益。”李警官沉声道,“事实需要证据。这位同学,你手中的银针,我们需要暂时扣押,交由专业部门检测。你本人也需要跟我们回局里配合调查。至于中毒原因,我们警方会全力彻查!”
扣押银针!带回警局!
这两个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萧尘心头。他指间的银针,不仅仅是工具,更是神医门传承的信物,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念想!那针身蕴含的“冰魄寒髓”,更是修炼《阎罗生死诀》的根本!一旦落入不明所以的外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一股冰冷的怒意,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深邃的眼底悄然涌动。他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缓缓弥漫开来。
“我的针,谁也拿不走。”萧尘的声音低沉下来,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砸在寂静的食堂里。“至于配合调查,可以。但在这里,现在。”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棱,扫过李警官按在枪套上的手,以及周围紧张戒备的警察。“李警官,你腰间配枪的保险栓,在刚才进门时已经因为紧张下意识地拨开过一次。我劝你,最好把它关上。否则,万一走火,伤及无辜,这责任,你担不起。”
李警官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按在枪套上的手如同触电般微微一颤!对方怎么可能知道?!他刚才进门时,看到食堂内的混乱场面和地上呻吟的黑衣人,确实因为高度紧张,手指在枪套上无意识地滑动了一下,将保险栓从安全位拨到了待击发位!这个细微到连他自己都几乎忽略的动作,竟然被这个年轻人隔着衣服精准地捕捉到了?!这需要何等恐怖的观察力和对枪械结构的了如指掌?!
冷汗,瞬间浸湿了李警官的后背。他看着萧尘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含着无尽冰海的眼睛,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这个年轻人,太可怕了!不仅仅是身手,还有这份洞察秋毫、直指要害的恐怖心智!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李警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干涩。
“一个医生。”萧尘平静地回答,目光却转向食堂门口的方向。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现在,没时间纠缠这些了。毒,还没解干净。”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咳咳咳…呕!”
“呃…肚子…又开始绞痛了…”
“好冷…好冷啊…”
一阵阵压抑的痛苦呻吟和呕吐声,如同蔓延的瘟疫,再次在食堂里响起!那些原本被萧尘用“阎王叩”针法强行压下毒性、看似好转的学生,此刻脸色再次泛起不正常的青灰,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蜷缩,甚至有人开始剧烈抽搐!症状比之前更加凶猛!一股阴寒的气息仿佛在食堂里弥漫开来。
“怎么回事?!不是好了吗?”
“医生!医生快看看啊!”
“救命!我受不了了!”
恐慌再次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刚刚稍微平复的场面瞬间失控!
“怎么会这样?!”冲进来的急救医生和校医们脸色大变,手忙脚乱地试图检查,却束手无策。毒性的反复和加剧,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王主任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他!是萧尘!肯定是他刚才乱扎针,把毒性引得更深了!”
苏清雪看着周围痛苦挣扎的学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但很快被冰冷的怨毒覆盖。她厉声道:“警官!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他胡乱施针的恶果!他根本不是在救人!他是在用这些无辜的同学做实验!快阻止他!抓住他!”
李警官也彻底乱了方寸。一边是情势急转直下的中毒现场,一边是身份神秘、手段莫测的萧尘,还有苏清雪和王主任的指控,巨大的压力让他额头青筋暴跳。
“都让开!”
一个苍老却异常沉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朴素灰色夹克的老者,在一个年轻助手的陪同下,快步走了进来。他身形清瘦,背脊却挺得笔直,脸上布满岁月的刻痕,但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锐利如鹰隼,扫视间带着一种阅尽沧桑的通透。他胸前挂着一个不起眼的证件,上面隐约可见“法医研究所”的字样和一个名字——陈国栋。
李警官看到来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如同找到了主心骨:“陈老!您怎么来了?”
陈国栋没有理会李警官,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站在中央、手持银针的萧尘,以及他指间那三枚闪烁着幽幽寒芒的细针。老法医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近乎狂热的光芒!那是一种学者看到稀世珍宝般的激动!
他完全无视了周围痛苦的呻吟和混乱的场面,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萧尘面前,眼睛死死盯着那三枚银针,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冰魄寒髓…引而不发…针走龙蛇,气贯幽冥…这针法…这材质…小伙子!你…你刚才用的,可是失传了近百年的‘阎王叩’?!七针封脉,逆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