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等了足足一分钟，容烟才“嗯”了声。
这一声十分敷衍。
她没有看顾行，却能感觉到顾行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顾律师，我只找到这些。如果以后再看到我用过的东西， 不用通知我了，扔垃圾桶就行。”
她手落在门把手上时，嗓音忽然哽咽。
不待她开门，顾行疾步上前把她扯回来，厉声喝问：“不想生下孩子你可以明说，为什么要骗我孩子没有胎心！”
“我没骗你！”容烟崩溃地抓了下散乱的长发，“几天前我下面就开始见红，去医院也不过是做个检查。其实我还没想好孩子的去留——”
顾行凝视着对面这个神色痛苦的女人，原本平静的眸色忽然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容烟，有勇气做掉孩子，为什么没勇气承认？”
“做完检查，医生说无胎心我才选择的流产手术！”容烟边辩驳边委屈得直掉眼泪。
“别以为装可怜我就会心软！”顾行一脚踢翻地上的垃圾桶。
容烟心中的愤怒瞬间爆棚，抓起玄关上的瓷器收纳盒砸地上！
“我为什么要给你生孩子？你是我的谁？你以为给两个臭钱我就得摇着尾巴给你生？你做梦！”
顾行的心尖再度掠过一阵噬骨的疼，他下意识捂住心口。
“我才二十二岁，还没玩够，只有脑子进水才会替你生孩子！”容烟越说越激动，“顾行，你是不是养私生子上瘾了，一个顾璋不够，还要再来一个！”
“你给我闭嘴！”顾行厉声冷喝，左手抬起，距容烟脸颊尚有几厘米的时候，忽然僵住。
容烟表情微滞，带着泪光笑起来，“顾律师词穷了，要打我？”
顾行眸色幽暗难辨，转身后愣了愣，声音落寞，“容烟，你和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好啊——”容烟嗓子眼堵得难受，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出这两个字儿。
“华霖是顾律师把我引荐进去的，我明天就打辞职报告！”
“不必。”顾行高颀的背影微倾，“能不能留下看你本事。”
容烟苦涩一笑，“谢了。”
她刚做掉孩子和顾行决裂，邱韵桐就再次投诉了她，令她被撵出A组。
她有种预感，没有顾行的扶持，她离开华霖是迟早的事儿。当务之急是未雨绸缪，赶紧找份工作。
她推门走掉的时候，顾行也没有转身。
回到寓所，郑沅已做好了晚餐。
容烟没有一点胃口，但顾及郑沅的心情，还是逼自己喝了半碗小米粥。
收拾完碗筷，容烟抱着手提电脑浏览锦城的招聘信息。
这次找工作存粹是为了以后的温饱，只要是薪酬高，没有专业限制的，她都准备试一试。
“真准备离开华霖？”坐在她身侧的郑沅瞄了眼她的电脑页面，惋惜道，“京大建筑系的高材生做地产销售，太屈才。真不行你也报个班，像我这样考个编吧？”
“报班，考编，哪样不需要强有力的经济支撑？”容烟闭眼，就势倚在沙发上，“感觉离开华霖是迟早的事儿。我得先试着去投投简历，真要离职，也不至于喝西北风。”
华霖是国内设计装修界的天花板，容烟只要离职，短时间很难找到能与它实力相当的设计公司。
与其在二三流的小设计公司混，不如转行试一试，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慢慢来，不急。真要离职了找不到工作，我来养你。我工资虽然不高，但足够我们吃米饭拌酱油的！”
郑沅难得开了个玩笑。
容烟摸了下她脑袋，“好啊，真到喝西北风那天，你就负责我一日三餐——酱油拌饭。”
两人不紧不慢地聊到十一点，在感情问题上都心有灵犀，没去追问对方不愿提及的隐秘。
接着，容烟的霉运便开始了。
在华霖连连碰壁，每天辛苦画出的图纸有百分之九十被驳回。
季鸣说再这样下去，她不光领不到年终奖，年后能否继续留在绘图组都是个问题。
只要看到待遇差不到的公司在招聘，她都要把简历投过去。
这周结束，她见缝插针地进了七场面试，有两家因为临时变卦要卡对口专业，把她涮了，其他五家全部通过。
有两家公司刚组建，实际是在招聘信息上吹得天花乱坠的草台班子，被她当场回绝。
其余三家公司她仔细比较了下，最看好的是一家叫“霓裳”女装电商公司。
这两年线上购物大火，成就了许多电商。
“霓裳”三年前由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创办，主营女装，走的是高端市场，现在在网上已是名气大震的网红牌子。
容烟应聘的是策划，负责新品的文案和宣传。
当年能考进京大建筑系，除了过硬的专业分数，她的文化课也远超一本分数线。写写文案，为商品造势，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驾驭。
更重要的是她喜欢穿搭，如果能进入“霓裳”，每天面对花花绿绿的衣服，就算不能穿身上，起码也能过过眼瘾啊！
面试是周六上午结束的，容烟被通知下午四点来“霓裳”大厦，和“霓裳”的杨副总见个面。
容烟来“霓裳”之前，特意化了个明艳的妆容。
穿了件简单大气的灰色羊绒大衣，长发随意散在脑后，走起路来风情万种。
出门的时候，郑沅开玩笑地打趣她：“古人说的倾国倾城我没见过，但如果能有你一半，也不算浪得虚名了。”
和容烟一起来见杨副总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戴着度数很高的近视镜，长相和衣品都很一般。
杨副总比容烟想象的年轻，但扎着个金黄的马尾，肥肥大大的白衬衫，黑色小脚裤，很是另类。
“这是公司的用人合同。试用期三个月，底薪加绩效，五险一金，国家法定节假日外加一年一次的团建。”
杨副总长得白净，细眉细眼，说话的时候会翘起兰花指，一点雄性气势都没有。
自容烟走进门，杨副总的目光就紧紧落在容烟身上，边打量容烟，边不时地点头。
容烟仔细看了下用人合同，只要签约，一年之内除非“霓裳”解聘，否则单方面提出离职，会被罚十万块违约金。
眼镜女十分痛快地在合同上签字，并摁了手印。
“容小姐难道还有什么异议？”杨副总身侧穿西装的男人看向若有所思的容烟，“像你们这种新人，试用期就有四千块底薪和五险一金，整个锦城也就‘霓裳’有这个魄力。”
容烟在华霖还没辞职，现在如果再和“霓裳”签下用人合同，就违约了。
“我那边的辞职还没办好，我想缓两天再签用人合同。”容烟忙陪着笑脸，探寻地扫了眼杨副总。
杨副总歪着脑袋，已经把容烟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
“小崔，你先带刘小姐出去，我和容小姐聊几句。”
杨副总话落，西装男和眼镜女一前一后离开。
容烟被杨副总灼热的目光吓得不轻，她悄悄握紧口袋中的防狼喷雾。
只要他敢有任何不轨行为，她绝不手软！
“容小姐，站起来，我想看看你的身材比例。”杨总监声音软腻得和女人无异，容烟瞬间联想到0。
她起身仅仅几秒，杨副总就兴奋地拍了下手掌，“啊呀呀，该挺的挺，该翘的翘，难得还有双筷子腿，模样还勾人，花几百万找个二流明星还不如培养自家员工划算！”
容烟听得一头雾水，挺，翘……这和她应聘的策划有关系吗？
“容小姐啊，我忽然改主意了。”杨副总右手的小指翘起，“策划你先不要做了，我准备聘你做‘霓裳’的平面模特！”
容烟愣了愣，随之笑起来：“薪酬怎么算？”
为了以后不喝西北风，她都已经准备放弃深爱的室内设计了。
做策划也好，模特也罢，只要有钱拿，她又何必在意！
“薪酬方面容小姐尽管放心。因为我以前做过平模，对其中的辛苦深有体会，记住一点就行，在‘霓裳’永远是多劳多得。”
杨副总精明的眼睛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即便是在试用期，只要拍摄量达标，底薪一万，外加衣服一个点的销售提成。”
容烟已经心动了。
她经常在网上看“霓裳”的衣服，他家的两个平模都很有个性。
如今这个机会放到她面前，她骨子里有挑战一把的念头在蠢蠢欲动！
“杨副总，我没做过平模，不如先拍一期看看效果，到时候我那边的辞职也该办好了。”
想到从华霖辞职，容烟还有些莫名的伤感，但得到杨副总的认可又令她开心。
“也好，先拍一期看看，容小姐再决定是否签合同。”杨副总对容烟的五官和身材，越看越满意，“我要亲自给容小姐设定与气质相符的标签——冷艳，独立，再来点小颓废就完美了！”
“多谢。”
容烟虽然刚开始对杨副总印象不太好，但整个交流过程中，杨副总没有任何越矩行为，令她对“霓裳”加分不少。
离开“霓裳”之前，容烟和杨副总互加微信好友，又被拉进一个八个人的小群。
她大致翻着看了下每个人的备注，有两个是“霓裳”的御用平模，还有化妆师，造型师和服装师。
人逢喜事精神爽，容烟回寓所的路上买了两份盖浇饭，并打电话给郑沅不让她做晚饭了。
郑沅忙问是不是过了面试，她说今天有奇遇，回去再说。
开车等红灯的时候，季鸣的电话打来，支吾了半分钟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容烟有预感，工作上指定又出幺蛾子了。
“季组长，你说吧，我听着呢。”
“刚刚设计部高层开了个会，决定把你——调回后勤部。”季鸣说完忙安慰她，“别灰心，上次你在后勤部也没待多久就回来了，这次——”
“我知道了，谢谢季组长。”容烟放下手机，幽幽舒了口气。
原本还顾虑这份工作，现在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