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蝉鸣依旧聒噪,大理寺后衙的梧桐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谢砚舟坐在书案前,手中握着一封家书,信纸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米黄色,父亲苍劲有力的字迹跃然纸上:“吾儿砚舟,近来案子可忙?今岁中秋将至,若得闲暇,望归故里,阖家团圆。若能多留些时日,陪陪你母亲,更是甚好……”
读完信,谢砚舟微微阖目,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扬州老宅的模样:青瓦白墙,庭院里的桂花树想必已经缀满了花苞,母亲一定又在厨房忙碌,准备着他爱吃的桂花糖藕。离家三年多,每年也只有中秋才能回去看看,心中难免愧疚。
他提笔蘸墨,开始认真地回信。先是细细汇报了最近的案子已经了结,一切安好,让父母不必挂怀;又说今年中秋定会归家,还特意写道:“此次,儿欲带一人同回,与二老相识。”至于此人是谁,他故意没有点明,心中想着要给父母一个惊喜。
写好信,封好口,谢砚舟叫来衙役,叮嘱道:“务必快马加鞭,将这封信送到扬州谢府。”
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林姝玥的验尸笔记上,她正专注地整理着书院墨香案的验尸记录,笔尖在宣纸上沙沙作响。
谢砚舟轻轻叩响房门,见她抬头,便缓步走了进来,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姝玥,我刚刚收到父亲的家书,问我中秋可还回扬州。”
林姝玥放下笔,好奇地问道:“那你怎么回复的?”
“我答应了回去,”谢砚舟顿了顿,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而且,我想邀请你一同前往。扬州是个好地方,有很多独特的美食,还有美丽的风景,你一定会喜欢。”
林姝玥微微一怔,心中泛起一丝慌乱。去见谢砚舟的家人,这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可她毕竟是穿越而来,与这个时代的女子有着太多不同,不知能否得到谢家人的认可。
再者,她心中始终有个结,自己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若是和谢砚舟的关系更进一步,以后又该如何?
见她犹豫,谢砚舟又道:“不必有太多顾虑,就当是去游玩一番。”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人不小心撞到了门框。紧接着,苏桃桃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谢大人,我刚刚好像听到您说要去扬州?我……我也可以去吗?我保证不添麻烦,还能帮您拿东西,给您讲笑话解闷!”说着,她晃了晃手中捏好的面团小人,那小人栩栩如生,正是谢砚舟的模样。
谢砚舟看着苏桃桃期盼的眼神,无奈又宠溺地点点头:“可以,那就一起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苏桃桃开心得跳了起来,转头又看向林姝玥,拉着她的手臂撒娇:“姐姐,你也去吧!咱们一起去扬州,吃好吃的,看好玩的!你要是不去,我可就太无聊了!”
林姝玥被苏桃桃缠得没办法,再加上心中对扬州也有些向往,终于轻轻叹了口气,笑着点头:“好吧,我也去。”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箫妄言的耳朵里。此时,他正躺在大理寺的凉亭里,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摇着折扇。
听到这个消息,他一下子坐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什么?去扬州?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了本侯爷!”
他立刻起身,朝着林姝玥和谢砚舟所在的屋子跑去。还没进门,声音就传了进来:“冰块脸,林姑娘,听说你们要去扬州?本侯爷也要一起!最近家里总是安排我去认识那些世家小姐,烦死了!哪有和你们一起去扬州吃香的喝辣的有意思,说不定路上还能碰上什么新奇的案子呢!”
苏桃桃听了,立刻皱起眉头,朝着箫妄言做了个鬼脸:“小侯爷,你可别乌鸦嘴了!我们是去游玩的,才不要碰上什么案子呢!”
箫妄言挑眉,笑着凑到苏桃桃面前:“小桃桃,这你就不懂了,有案子才有乐趣嘛!而且,有本侯爷在,就算真有案子,也能轻松解决!”
“好了好了,”林姝玥无奈地摇摇头,“既然大家都想去,那就一起吧。不过,我们得提前准备一下,毕竟路途遥远。”
谢砚舟也点点头:“姝玥说得对。我们先去准备些路上所需的物品,再安排好大理寺的事务,确保离开期间不会出什么问题。”
接下来的几天,众人都忙碌了起来。林姝玥和苏桃桃一起去集市采购衣物和干粮。集市上热闹非凡,叫卖声此起彼伏。
“姐姐,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苏桃桃拿着一件淡粉色的襦裙,在林姝玥面前比划着,“你穿上肯定好看!”
林姝玥看着那襦裙,确实精致,上面绣着朵朵盛开的莲花,栩栩如生。但她还是有些犹豫:“会不会太华丽了些?”
“不会不会!”苏桃桃连忙说道,“去见谢大人的家人,当然要穿得好看些!而且,扬州可是繁华之地,大家都穿得很讲究呢!”
林姝玥拗不过她,只好买下。苏桃桃自己也挑了一件鹅黄色的裙子,还买了一些头花和发簪,满心欢喜地说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去扬州。
另一边,谢砚舟则在大理寺安排工作。他将一些重要的案件交给了得力的下属,仔细叮嘱每一个细节,确保自己离开期间,大理寺的事务能够正常运转。
箫妄言虽然嘴上说着轻松,但也没闲着。他凭借着镇北侯府的势力,提前安排好了马车和护卫,还让人准备了许多美酒和零食,说是要在路上享用。
夜晚,林姝玥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心中思绪万千。去扬州见谢砚舟的家人,这一步迈得比她想象中要快。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既期待又忐忑。
她想起自己在现代的生活,那时的她,作为一名法医,每天忙碌于各种案件之间,虽然充实,但也孤独。
穿越到这里后,遇到了谢砚舟、箫妄言和苏桃桃,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和归属。
可每当夜深人静,她总会想起自己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那些脱口而出的现代词汇,那些不符合礼教的行为举止,还有她始终无法说出口的穿越真相。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在面对谢砚舟时,既心动又迷茫。
窗棂忽然传来轻响,谢砚舟立在月光下,手中端着一盏青瓷茶,茶汤在月色里泛着琥珀色光晕:“子时风凉,当心受寒。”
林姝玥慌忙起身,裙摆扫过案头的验尸笔记。她望着青瓷茶盏上袅袅升起的热气,想起白日里他邀她同去扬州时,眼底那抹藏不住的期待,喉间莫名发紧:“谢大人费心了,只是……只是我仍在犹豫。”
谢砚舟将茶盏放在石桌上,青瓷与桌面相碰发出清响,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夜枭:“我知你顾虑。扬州风物与京都不同,或许能让你……”他顿住话语,月光落在他紧攥的袖角,“能让你见到更多可能。”
林姝玥低头搅动茶汤,倒影里的自己眉目含愁。她何尝不明白他未尽的话语,那些查案时不经意的对视,那些默契到无需言说的配合,早已在心底生了根。
可她清楚,自己不过是个异世孤魂,若有朝一日真能回到现代,又该如何面对这份情?
“我与寻常女子不同。”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要消散在风里,“不懂女红,不会规矩,甚至……”话到嘴边又咽下,她攥紧掌心的银链,那是用现代玻璃珠串成的,“我怕令尊令堂失望。”
谢砚舟凝视着她发间晃动的银簪——那是他特意从扬州寻来的缠枝莲纹样,此刻却映得他心头酸涩。
他后退半步,抱拳行礼,声音却依旧沉稳:“你断案如神,心怀正义,在我眼中,已是世间无双。若此番不愿前往,我……”
“我去。”林姝玥打断他的话,茶汤溅出杯沿,在石桌上晕开深色水痕。她不敢看他骤然亮起的目光,转而望向月亮:“就当是去寻些……现代寻不到的东西。”
谢砚舟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最终只是将外袍轻轻搭在她肩头:“后日卯时出发,我在大理寺门前等你。”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林姝玥才摸到外袍内侧的硬物。掏出一看,竟是枚刻着并蒂莲的玉佩,与她腰间的银链轻轻相撞,发出细碎的响。她望着玉佩上温润的光泽,突然想起他方才说的“更多可能”,眼眶不由得发烫。
夜风卷起半开的窗纸,将案头的验尸笔记吹得哗哗作响。林姝玥将玉佩贴在心口,却又在片刻后重重叹气——有些可能,注定只能是水中月、镜中花。
两天后,扬州谢府。谢老爷坐在书房里,手中拿着谢砚舟的回信,脸上满是疑惑。“欲带一人同回,与二老相识”,这短短一句话,让他和夫人猜了许久。
“老爷,你说砚舟要带谁回来?”谢夫人坐在一旁,手中拿着针线,绣着一双鞋垫,“不会是……意中人吧?”
谢老爷放下信,摸着胡须,沉思片刻:“我也不清楚。这小子,故意卖关子。不过,若是真的带意中人回来,倒也是件好事。砚舟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是啊,”谢夫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希望是个好姑娘,能照顾好砚舟。我们也该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心操心了。”
“不管是谁,等他们来了就知道了。”谢老爷笑着说,“这段时间,咱们可得好好准备准备,别怠慢了人家。”
于是,谢府上下开始忙碌起来。打扫庭院,准备客房,采购各种食材,只为迎接即将到来的客人。
离出发还有一天,众人再次聚在一起,确认各项事宜都已安排妥当。
“马车已经检查过了,十分稳妥,路上不会有问题。”箫妄言拍着胸脯保证道。
“干粮和水也准备得很充足,”苏桃桃说道,“我还特意准备了一些面团,路上无聊了可以捏着玩。”
谢砚舟点点头:“辛苦大家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这一路上,还望大家相互照应。”
“你就放心吧,冰块脸。”箫妄言笑道,“有本侯爷在,保证大家一路平安,玩得开心!”
林姝玥看着众人,心中满是感动。这一路,有他们相伴,想必会很精彩。她期待着扬州之行,期待着见到谢砚舟的家人,也期待着未知的旅程会带给她怎样的惊喜。
夜晚,月光如水,洒在大理寺的每一个角落。众人各自回房休息,养精蓄锐,为明天的出发做好准备。而此时的扬州,也在翘首以盼,等待着这群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