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枪声在山谷中猛然炸响的一刹那,曹大林的瞳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捏住一般,猛地收缩起来。
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那只猞猁身上,眼睁睁地看着铅弹擦过猞猁的脊背,带起一蓬灰褐色的毛发,如同一阵被惊扰的尘土般飞扬起来。
然而,这一击并未击中猞猁的要害,那畜生就像一道灰色的闪电,在洁白的雪地上划出一道诡异的之字形轨迹,眨眼间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般,蹿出去二十多米远。
\"追!别让它钻进砬子缝里!\"曹德海的声音在寒风中呼啸而过,仿佛要劈开这寒冷的空气。曹大林闻声而动,他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猛地冲了出去。他的靴子狠狠地踩在积雪覆盖的冰壳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仿佛冰壳在他的脚下不堪重负,随时都可能碎裂开来。
他一边狂奔,一边迅速地掰开枪管,将滚烫的弹壳抛出。弹壳落在雪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是雪在被高温灼烧,同时腾起一缕淡淡的白烟,袅袅升起,然后缓缓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曹大林毫不犹豫地用牙齿咬住预热的铅弹,舌尖轻轻一顶,弹丸便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顺滑地滑入枪管之中。紧接着,他迅速地将通条插入枪管,只听得\"笃\"的一声,通条压实了火药,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一系列动作,对于曹大林来说,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了。自从他重生以来,他不知在心中演练过多少遍,甚至闭着眼睛都能够准确无误地完成。而此刻,他的动作更是迅速而精准,没有丝毫的拖沓和犹豫。
血迹在雪地上断断续续地延伸着,宛如谁不小心撒落了一把红小豆,星星点点地散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黑虎冲在最前头,受伤的左眼糊着血痂,右眼却亮得骇人。三条猎狗呈扇形散开,时不时低头嗅闻,突然齐齐转向东南方一片乱石岗。
\"慢着!\"曹大林突然蹲下,猎刀\"唰\"地插进雪地。刀尖挑起的雪沫下,露出半截被咬断的兔腿骨,骨头断面还带着新鲜牙印。\"这畜生故意留的。\"他眯起眼,指向右前方十步外一棵歪脖子松,\"看树根底下。\"
吴炮手弯腰扒开松针,倒吸一口凉气——三根削尖的树枝呈倒刺状埋在雪里,尖端还沾着黑褐色的陈旧血迹。\"去年老马家的狗就是被这玩意儿扎穿肚子的。\"老猎人腮帮子的咬肌鼓了鼓,\"这猞猁成精了,连猎人的陷阱都学会做了。\"
猎狗们突然狂吠起来。二十步外的岩缝里\"哗啦\"滚下几块碎石,一抹灰影倏地闪过。刘二愣子抬枪就要打,被曹大林一把按住:\"等等!你听——\"
岩缝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这声音若有若无,仿佛是爪子在挠石壁一般。然而,曹大林的耳朵却突然动了一下,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只见曹大林毫不犹豫地抓起身边的一块石头,然后猛地向岩缝上方悬挂着的冰溜子砸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碗口粗的冰锥应声而落,露出了后面黑黢黢的侧洞。
原来,那所谓的“猞猁”竟然是用尾巴扫雪制造出的假动静,而它真正的退路却是在头顶上方!
“追!它左前腿使不上劲,肯定爬不远!”曹大林大喊一声,然后迅速踩着一块凸岩,纵身一跃,如敏捷的猿猴一般攀了上去。
然而,就在他跃起的瞬间,他的棉袄被尖锐的石棱给刮开了一道口子,棉絮像蒲公英一样飘散开来。
这一幕让曹大林的思绪瞬间飘回到了离家前夜。那时候,母亲就着昏黄的煤油灯,一针一线地给他缝这件衣裳,针脚细密得足以抵御雪粒子的侵袭。而小妹则趁他不注意,偷偷地往他兜里塞了一把炒松子……
“大林!当心脚下!”张炮头的吼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将曹大林的思绪硬生生地拽回了现实。
他定睛一看,只见落脚处的雪壳突然塌陷,形成了一个深深的雪坑。曹大林心中一惊,连忙伸手死死地抓住岩缝里横生的老山藤,这才避免了掉进雪坑的危险。
身下是个被积雪掩盖的暗沟,沟底竖着几根被磨尖的鹿角——这哪是兽道,分明是个要人命的陷阱!他后背霎时沁出冷汗,上辈子他就栽在类似的暗坑里,摔断过左腿。
“接着!”随着一声大喊,吴炮手猛地将一捆绳索扔了过来。老猎人稳稳地接住,他那手指粗的关节上布满了冻疮裂口,但在系绳结时,却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灵活性,仿佛在翻花绳一般。
曹大林双手紧紧抓住绳索,双脚用力蹬踏石壁,借助绳索的力量,如猿猴般迅速地攀爬上来。当他终于抵达岩缝尽头时,却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分岔成了三条窄道,每条入口处的雪地上都散布着一些零星的血迹。
黑虎站在中间那条道前,焦躁地转着圈,不时发出低沉的吼声,似乎对进入其中有些犹豫不决。曹大林见状,连忙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猎狗颤抖的脊背,试图安抚它的情绪。
然而,就在他触摸黑虎的瞬间,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他的手猛地停住,然后迅速拨开黑虎耳后的毛发。果然,一根细小的松针斜插在皮肉里,针尖处泛着诡异的蓝绿色。
“毒松!”曹大林失声惊叫,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这畜生竟然把箭木毒抹在松针上,然后撒在了道路上!”
一旁的张炮头听到这话,脸色也不由得一变。箭木毒可是鄂伦春人的秘方,这种毒一旦沾到伤口,就能让人高烧三天,痛苦不堪。
曹德海见状,连忙摸出随身携带的鹿皮手套,分发给众人,并吩咐道:“把狗都拴住,咱们用老法子来应对。”
说罢,五人纷纷解下绑腿的布条,将其浸泡在火油中,然后紧紧缠绕在箭杆上。最后,他们点燃布条,手持燃烧的箭杆,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那三条窄道。
跳动的火光照亮了左侧通道的石壁,石壁上的抓痕清晰可见。这些抓痕非常新鲜,甚至可以看到爪缝里残留的雪泥。然而,当曹大林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探进通道时,却惊讶地发现通道的尽头竟然是一个死胡同,除了一块带血的树皮悬挂在石棱上外,别无他物。
“又被耍了!”刘二愣子愤怒地咒骂着,狠狠地踹了一脚石壁,石壁震动,簌簌的雪粉掉落下来。曹大林并没有像刘二愣子那样生气,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块带血的树皮,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拿起猎刀,小心翼翼地刮下了一些褐色的粉末。
“这是松胶混着狼血!”曹大林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他的眼睛瞪得浑圆,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满脸兴奋地喊道,“这畜生往右道跑了,左道的痕迹是用狼爪蘸着松胶伪造的!”
众人闻言,皆是一脸惊愕,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他们之前一直被那看似明显的左道痕迹所误导,却没想到这竟是狼的狡猾之计。
果然,当他们顺着右侧通道继续深入时,果然在雪地上发现了一些端倪。每隔七八步,就有一滴快要凝固的血珠,这些血珠显然是狼在逃跑过程中留下的。它们就像路标一样,清晰地指引着众人前进的方向。
众人心中暗喜,一路追踪着这些血珠,大约追出了半里地,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开阔起来。只见三面环抱的岩壁下,有一个被枯藤掩盖着的洞口。洞前的雪地上,散落着一些野兔的头骨和羽毛,显然这里是狼的巢穴或者经常出没的地方。
洞口边缘的积雪被磨得异常光滑,这说明经常有动物在这里进出。黑虎的毛在这一刻全都炸了起来,它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似乎对这个地方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曹大林的手不自觉地伸进怀里,摸出了小妹给他的平安符,紧紧地攥在手心。那冰凉的铜钱硌得他的掌心有些发疼,但他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仿佛这小小的平安符能给他带来无尽的勇气和力量。
这次绝不会错了,洞壁上那道深深的\"x\"形爪痕,和屯里被祸害的羊圈栏杆上的一模一样。
幽深的洞穴里,两点绿火似的眸光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