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霭被对方热切的眼神注视着，后知后觉地不自在起来，垂下了眼眸，睫毛将眼中的情绪覆盖住。
陆青空也揉了揉发热的鼻子，移开了视线。
他不趁机冒两句骚话，苏霭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走吧，先去换身衣服，你得好好休息。”陆青空率先打破了尴尬。
苏霭回过神，轻轻点了点头，站起了身，对陆青空伸出了手。
那人却没接，小小的身体站在石凳上，在苏霭猝不及防中忽然扑进了他的怀里。
苏霭僵直着身体，手还撑在半空，低头看着紧紧扒在他身上的陆青空，无奈叹了口气：“我身上都是血迹，你也不嫌脏。”
“我家亲爱的最香了。”陆青空将脑袋埋进苏霭的胸口，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却依旧带着几分轻佻。
苏霭立即朝四周环视一圈，还好这里只有他们两人，这让人牙酸又头皮发麻的话，没让别人听到。
他又顺势将手放了下来，轻轻环住怀里的人，什么上将，这无赖又不着调的样子，怎么看都像个地痞流氓。
在这地下城，灯火昏黄如旧梦，有人醉在温柔乡里，有人困在荆棘丛中。
欢喜的人，连影子都轻盈，仿佛踩着风。
愁苦的人，连呼吸都沉重，像是背着山。
悬壶阁的医疗室，被无边沉默裹住。
梁宇皱着眉头，神色间尽是焦急。
医疗机械臂还在‘没眼色’地晃动着为他治疗伤势。
曾宇航垂着脑袋，胳膊撑在膝盖上，不愿意抬头。
梁宇抬起手，想要触碰曾宇航的发顶，可还是慢慢蜷缩起了手指。
“那个，我错了，以后不会了……”他试探着开口。
曾宇航没应声。
梁宇心中慌乱，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这句话，就没了下文。
过了半晌，曾宇航才闷声问道：“你哪错了？”
“我……”梁宇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哪错了，他觉得保护曾宇航是他心中所想，每次都是自然而然。
“你说我哪错了，我就哪错了。”他回的坚定。
可对面的人听到他这话，都快把牙咬碎了。
曾宇航猛地抬起头，恨铁不成钢似的骂道：“你真的是想气死我吧！”
可梁宇看着他的脸，心中只一个念头，他果然是红了眼睛，像是哭过一样。
曾宇航是真的被气的不轻，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双大眼睛红的像两个樱桃。
梁宇不明白自己又哪里说错了，当时他的战友明明就是这么哄他女朋友的。
那女孩儿听了这话，也很快就笑了。
可他对面的人却似乎是越来越生气了……
曾宇航看着他茫然地模样，也重重叹了口气，抬手捂着自己的脸，嘟囔道：“我跟一个傻子置什么气……”
“宇航，你的腿……先进医疗舱吧。”
梁宇又注视着他，恳切道：“你要是真的生我的气，治疗好伤势，你揍我一顿也行。”
曾宇航透过指缝看着梁宇认真的脸，忽然觉得胸口的闷气被戳出个小窟窿，丝丝缕缕漏的无影无踪。
他放下手，盯着对方脸上的伤口。
喉间突然泛起酸涩，他别过脸去，抓起医疗舱边的消毒棉砸过去：“谁要揍你……傻子。”
棉球擦过梁宇的脸颊，带着酒精的气味。
他伸手接，突然想起战术心理学教过的：当对方表现出愤怒却不远离时，可能是在表达关心。
于是他又往前凑了凑：“那你要什么？能量棒？或者……”
没等曾宇航说话，机械臂又扯着梁宇的衣领将他拽了回来，继续进行治疗。
曾宇航瞪着梁宇不知所措的样子，突然转过身抓起对方的手按在自己后腰：“这里，今天被钢筋划了道口子，你替我上药。”
梁宇的指尖触到布料下湿润的血迹，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整个人更懵了。
当机械臂自动递来消毒药水，他却挥开，用右手蘸取药液，动作轻柔地像是怕惊动心中那已经悄然变化的东西。
“疼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
曾宇航咬着牙没吭声，却在梁宇吹开他后颈碎发时，猛地抖了一下。
消毒水的刺痛混着某人呼吸的热气，让他想起悬浮城爆炸时，梁宇将他护在怀里的温度。
“以后别这样了。”曾宇航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可是……”他攥紧拳头，“我更想你好好的活着。”
梁宇的手顿在半空，消毒棉上的药水滴落在地，洇出深色的痕迹。
他看着曾宇航微微泛红的眼角，心口慌乱地颤动了一下。
“好。”他听见自己说，“以后……我会小心。”
曾宇航猛地转头，看见梁宇眼中倒映的自己。
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沾着泥点，却在对方瞳孔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突然伸手扯过对方的衣领，却又猛的停住。
梁宇的神情依旧冷静，他看见曾宇航的睫毛上沾着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他忽然想起陆青空走之前对他说的悄悄：“人类表达情感的方式有千万种，最直接的那种，往往不需要语言。”
他倾身上前，大着胆子抬起手，一把将曾宇航拉进了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开口：“别哭……我没事。”
曾宇航心如擂鼓，一双大眼睛瞪得更大了 ，眼中闪烁的光异常明亮。
在听到梁宇的话音时，眼眶泛酸，憋着嘴差点哭了出来。
但是顾及梁宇的伤势，他忙开口道：“你疯了，你的肋骨还断着呢！”
他刚准备伸手推开梁宇，却见梁宇身后的机械臂一动，又将人拽回了原位。
曾宇航慌慌张张地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先去治疗，你也别再乱动了。”
没等梁宇回应，已经迈着瘸腿急急忙忙躺进了医疗舱。
医疗舱的透明罩缓缓闭合，曾宇航透过玻璃望着梁宇。
那人还保持着被机械臂按住的姿势，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极为专注。
医疗喷雾在舱内弥漫开来，曾宇航闭上眼睛。
在这封闭的空间中，他心跳的声音听起来更为明显。
他不住念着：“曾宇航！你有点出息！平心静气，平心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