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薰门方向升腾起的烟柱,如同妖魔伸向铅灰天空的巨爪。那声震塌瓮城的恐怖爆炸余波仍在汴京城的街巷骨骼中隐隐作痛,每一次震动都像是垂死巨兽最后的心跳。
李纲的身影在弥漫的硝烟中疾行,青袍的下摆被焦灼的风扯得笔直,猎猎作响。身后,蒋兴祖每一步都踏得沉重,怀中那被血污浸透的龙袍遗骸,是世间最残酷的旗帜。粘稠的血浆不断从龙袍的破洞处渗出,滴落在他走过的每一块石板上,留下一条蜿蜒、刺目的猩红轨迹。神卫营仅存的十几名悍卒紧随其后,人人带伤,甲胄破碎,沉默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的复仇之鬼,唯有眼中焚天的火焰,烧穿了周遭弥漫的绝望。
通往城楼的马道陡峭如登天梯,两侧堆积着破碎的兵器、焦黑的檑木和来不及运走的阵亡将士遗体。越往上,空气越是灼热呛人,金人的狼嚎般的号角、羽箭撕裂空气的尖啸、垂死者的惨呼、兵刃疯狂撞击的爆响,混杂着硫磺、血腥与皮肉焦糊的浓烈气味,劈头盖脸地砸来。这马道,便是直通人间炼狱的入口。
城头景象,惨烈得令人窒息。
瓮城那巨大的缺口,像被天神巨斧狠狠劈开。原本厚重坚实的城墙此刻化作一堆狰狞的乱石废墟,烟尘与火焰仍在其中翻腾跳跃。金兵铁浮屠的重甲骑兵,如同地狱涌出的黑色洪流,正从这缺口源源不断地涌入!沉重的马蹄践踏着砖石与血肉,每一次冲锋都带起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濒死的哀嚎。城墙上,大宋守军如同被卷入绞肉机的麦秆。箭矢早已耗尽,幸存的士兵们只能挺着残破的长枪,挺着崩口的刀剑,甚至挺着血肉之躯,在废墟边缘组成一道单薄而疯狂的堤坝。面对铁浮屠山岳般的冲撞,每一次接触,都有人被撞得筋断骨折,被长矛挑飞,被铁蹄踏碎!鲜血泼洒在滚烫的砖石上,嗤嗤作响,升起腥臭的白烟。
“顶住!顶住啊!” 种师道嘶哑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雄狮,压过战场的喧嚣。他须发皆张,苍老的脸上溅满血污与灰烬,那身标志性的山文重甲已有多处凹陷破损。这位大宋西军的擎天之柱,此刻正亲自挥舞着沉重的步槊,槊头早已染成暗红,每一次横扫,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将试图攀上废墟的金兵狠狠砸下去!他身边,那支威震西陲的“铁鹞子”重骑,此刻大半下马步战,围绕着老帅组成最后的血肉防线。他们沉默着,以命换命,用身体去迟滞铁浮屠毁灭性的冲击,每一个倒下的身影都带走一个甚至数个金兵。然而,缺口太大,涌入的铁浮屠越来越多,这道血肉堤坝,正被不可阻挡地撕裂、吞噬!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每一个守城军民的心头。
就在这时,李纲踏上了城头最高的垛口!
狂风卷着硝烟和血腥,猛烈地扑打着他瘦削的身躯。他那青色的文官袍服,在尸山血海、黑甲洪流的映衬下,渺小得如同一片随时会被撕碎的叶子。然而,当他站定的那一刻,一股无形的、磐石般的意志骤然降临!
“蒋兴祖!” 李纲的声音如同金铁交击,穿透震耳欲聋的杀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玉石俱焚的决绝,“举——旗——!”
这一声断喝,如同惊雷劈开了混乱的战场。
蒋兴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那吼声里饱含着无尽的悲怆与焚天的怒火!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化身为一个承载着国破君亡滔天血债的图腾!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猛地将双臂高高擎起!将那件包裹着大宋少年天子残骸的、浸透血污的明黄龙袍,举过了头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瞬。
城上城下,无数浴血奋战的身影,无数在废墟中挣扎的眼睛,无数在恐惧中瑟瑟发抖的军民,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牵引,齐齐投向那垛口之上——
那件龙袍!
那曾经象征无上尊荣的明黄锦缎,此刻已被血与泥彻底染成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污黑!五爪金龙的刺绣在血污下狰狞地扭曲着,仿佛在痛苦地挣扎嘶吼!胸口位置,那个被钝器反复重击砸出的巨大破洞触目惊心,破洞边缘的锦缎撕裂翻卷,露出里面包裹着的、早已不成人形的蜷缩轮廓!一只苍白、布满细小伤口的手无力地滑落出来,在风中微微晃动,拇指上那枚小小的蟠龙血玉扳指,在弥漫的烟尘和血光中,折射出一点冰冷、妖异、却又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微芒!
十三岁!
那蜷缩的轮廓,那滑落的小手,那枚扳指……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令人心胆俱裂的真相!一个比城破更恐怖、更彻底的绝望!
城头守军挥出的刀锋僵在了半空,挺起的枪尖微微颤抖。
疯狂涌入缺口的铁浮屠洪流,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诡异瞬间的停滞,前排几骑本能地勒了一下缰绳,沉重的马蹄在碎砖上踏起几点火星。
废墟边缘,正将一个金兵头颅砸得粉碎的种师道猛地回头。当他的目光触及那高高擎起的血污龙袍和那只滑落的小手时,这位身经百战、心如铁石的老帅,身体剧震!布满血丝的虎目瞬间瞪得滚圆,手中的步槊“当啷”一声,重重顿在脚下的断壁上!一股无法言喻的剧痛和焚天之怒,瞬间席卷了他苍老的身躯!
“官……官家啊——!!!” 一个守在垛口边的老兵,望着那破洞龙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泣血杜鹃般的嚎叫!这声嚎叫,瞬间点燃了城头积压已久的悲恸!
“是官家!是官家的龙袍!天杀的贼子啊——!”
“小官家……他们……他们杀了小官家——!”
悲愤的哭嚎、疯狂的咒骂,如同被点燃的干柴,轰然炸响!瞬间压过了金人的号角!每一个大宋军民的心头,都被那件血染龙袍烙印下了最深、最痛的伤口!这伤口带来的不是崩溃,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被彻底点燃的、同归于尽的疯狂!国仇家恨,从未如此清晰,如此滚烫地燃烧在每一寸血肉之中!
“杀——!杀光金狗——!为官家报仇——!”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这泣血的嘶吼,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
“报仇!报仇!报仇——!!!”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浪,猛地从城头、从废墟、从汴京城每一个还能喘息的角落爆发出来!这声音汇聚成一股实质性的、充满毁灭意志的悲愤狂潮,狠狠撞向那汹涌的铁浮屠洪流!刚刚还气势汹汹的金兵,在这滔天恨意凝聚的声浪冲击下,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丝骚动和迟疑!前排的铁浮屠战马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咆哮惊得人立而起!
李纲站在垛口之上,如同立在风暴眼中心。他瘦削的身影在狂风中纹丝不动,承受着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巨大声浪。当那“报仇”的怒吼达到最顶峰时,他猛地抬起手臂!
一个简单而有力的动作,如同号令天地的旗帜!
疯狂咆哮的城头,竟在刹那间奇迹般地沉寂下来!只剩下风卷战旗的猎猎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城下金兵不安的马嘶!无数双燃烧着血与火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垛口上那个青袍的身影!
李纲的声音,就在这片死寂与喧嚣交织的顶点,如同冰冷的雷霆,清晰地炸开!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千钧的重量,砸进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看看——!” 他猛地指向蒋兴祖高高擎起的血污龙袍,指向那蜷缩的遗骸,指向那滑落的小手和扳指!“看看这龙袍上的血!看看这大宋的储君!看看这被贼子用铁锤活活砸碎的——山河之重!”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光柱,扫过城下那黑压压的金军,扫过那狰狞的铁浮屠,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改天换地的决绝意志,轰然响彻云霄:
“国仇家恨!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今日!这汴京城头!没有退路!”
他的手臂,如同刺破苍穹的利剑,猛地指向城下那汹涌的金军大阵:
“要么!金虏踏着我们的尸骨过去!”
“要么——” 李纲的声音在此刻达到顶峰,如同天崩地裂前的最后宣告,带着无穷的杀意和无畏的信念,狠狠砸向大地:
“我们!踏着金虏的尸山血海——杀出一条——生路——!!!”
“杀——!!!”
回应他的,是蒋兴祖从灵魂深处爆发出的、撕裂喉咙的咆哮!这咆哮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
“杀——!!!”
种师道须发戟张,猛地拔出深陷断壁的步槊,槊尖直指缺口!他身边的“铁鹞子”们发出野兽般的怒吼,残存的体力被彻底点燃,再次化作钢铁洪流,以决死之势撞向涌入的铁浮屠!刀光剑影瞬间爆发出最惨烈的光芒!
“杀——!!!”
城头之上,所有残存的守军,无论是禁军、厢军还是刚刚拿起武器的民壮,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烧尽,只剩下最原始的、最暴烈的复仇火焰!他们如同决堤的怒涛,疯狂地扑向垛口,扑向云梯,扑向那城墙的缺口!弓箭手在血泊中摸起最后一支箭,颤抖着射向城下;长枪兵挺着崩口的枪杆,用身体死死抵住云梯;刀盾手嚎叫着跃入敌群,抱住金兵一同滚下城墙!砖石、滚油、燃烧的檑木,所有能找到的东西,带着刻骨的仇恨,雨点般砸向城下!
那件被高高擎起的血污龙袍,在硝烟与火光中剧烈地晃动。破洞处露出的蜷缩轮廓,滑落的小手,还有那枚染血的蟠龙血玉扳指,在混乱的战场背景下,构成了一幅惊心动魄、令人灵魂颤栗的图腾。它无声地宣告着无法洗刷的血债,也燃烧着玉石俱焚的意志。铁浮屠那毁灭性的冲锋洪流,竟在这股由滔天悲愤凝聚成的、近乎疯狂的抵抗浪潮前,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前排的骑兵被自杀式的冲击阻挡,后续的洪流在狭窄的缺口处开始拥堵、碰撞!
血旗所向,绝望的堤坝在燃烧的意志下,竟硬生生顶住了毁灭的洪峰!
缺口处,战况惨烈到极点。
宗泽的蟠龙铁杖早已化作令旗,每一次挥动,都指向最危急的方向。他嘶哑的吼声在爆炸和厮杀声中显得微弱,却带着磐石般的意志,死死钉在缺口侧翼一处稍高的乱石堆上。残存的士兵、民壮,甚至受伤的衙役,只要还能动,就循着那铁杖指引的方向,如同扑火的飞蛾,用血肉之躯去填补防线被撕开的每一道裂口。
“堵住左边!滚石!砸下去!” 宗泽铁杖指向左侧,那里几个铁浮屠正挥舞着狼牙棒,砸开一条血路。几个民壮嚎叫着,合力将一块巨大的条石推下,轰然砸落,瞬间将一名铁浮屠连人带马砸成肉泥,但也立刻招来数支破甲重箭的攒射,推石的民壮惨叫着倒下。
“长枪!结阵!顶住!” 铁杖又猛地戳向正面。十几名浑身浴血的禁军残兵,在种师道亲兵队正的带领下,挺着仅存的几杆长枪,组成一个单薄的枪阵,死死顶住三名铁浮屠的冲击。枪杆在巨力撞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瞬间折断数根。一名士兵被战马撞飞,胸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但他倒下前,竟将手中的断枪狠狠插入了马腹!战马惨嘶人立,将背上的骑士掀翻,随即被乱刀砍杀。枪阵瞬间被冲散,士兵们与金兵滚作一团,用牙齿撕咬,用头盔撞击,同归于尽!
缺口如同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疯狂地吞噬着生命。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浸泡在粘稠的血浆里。大宋军民用最原始、最惨烈的方式,将每一个冲进来的铁浮屠拖入死亡的泥沼。金兵的重甲优势在贴身混战中反而成了累赘,不断有人被拖下马,被无数双手死死按住,被匕首、断矛甚至石头从甲胄缝隙里刺入、砸烂!
然而,铁浮屠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后续的铁甲洪流依旧在疯狂地冲击着缺口,试图彻底碾碎这脆弱的抵抗。战况陷入最残酷的僵持,每一秒都有人倒下。宗泽的紫袍早已被血染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拄着铁杖的手臂微微颤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杖身的蟠龙纹路蜿蜒流下。老将军的目光死死盯着缺口最前沿那道摇摇欲坠的防线,那里,种师道的帅旗,还在血泊中倔强地飘扬。
就在这时!
一阵奇异的、如同巨兽磨牙般的低沉轰鸣,隐隐压过战场的喧嚣,从南薰门残破的城楼深处传来!
这声音……李纲的心猛地一沉!他站在垛口上,对这声音并不陌生——那是大宋最精良的床弩,绞盘上弦时发出的恐怖声响!但此刻,城楼早已被金兵箭雨覆盖,残余的守军根本无力操作那些笨重的杀器!
不对!
李纲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穿透弥漫的硝烟,死死锁住城楼下方一处被坍塌的砖石和燃烧的梁柱半掩的角落!那里,影影绰绰,似乎有不同于金兵的身影在快速移动!巨大的绞盘轮廓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不是金兵!也不是守军!是谁?!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上李纲的脊背!那夜玄武门外,盖着毡布的骡车,那些阴影中鬼祟的动作……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这绝非巧合!
“小心——!” 李纲的厉吼几乎要撕裂自己的喉咙,猛地指向城楼下方!他身边的蒋兴祖反应极快,几乎在李纲出声的瞬间,抱着龙袍遗骸猛地向垛口后伏倒!
轰!轰!轰!轰!
数声震耳欲聋的恐怖爆响,如同平地炸起的惊雷!粗如儿臂、带着毁灭性能量的巨大弩箭,不是射向城外的金军,而是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从城楼下方那隐蔽的角落,如同毒蛇般狠狠射向——城头正在浴血奋战的大宋军民!
目标,赫然正是那面依旧在城头飘扬的、象征着种师道所在的帅旗区域!以及,李纲和蒋兴祖所在的最高垛口!
“种老帅——!!!” 宗泽目眦欲裂的嘶吼被淹没在弩箭撕裂空气的尖啸和恐怖的撞击声中!
一支巨弩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在种师道帅旗附近一处残破的箭楼上!本就摇摇欲坠的箭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倒塌!砖石木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下方十数名正在拼死抵抗的“铁鹞子”和涌上的金兵一同埋葬!烟尘冲天而起!
另一支巨弩,则如同长了眼睛,带着刺耳的尖啸,直扑李纲和蒋兴祖所在的垛口!
“大人!” 蒋兴祖目眦欲裂,抱着龙袍猛地向李纲撞去!
砰——!!!
恐怖的撞击就在他们身侧炸开!垛口厚实的青砖如同豆腐般被瞬间撕裂、崩碎!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无数碎石,如同霰弹般狂暴地四射飞溅!
李纲只觉得一股巨力狠狠撞在左肩,剧痛瞬间淹没了他!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被狠狠掀飞出去!视野天旋地转,耳边嗡鸣一片,只有蒋兴祖那声嘶力竭的咆哮和碎石砸在甲胄上的闷响!他重重摔在冰冷的城砖上,翻滚数圈才停下,左肩处传来钻心的剧痛和骨骼错位的脆响,半边身子瞬间麻木!
“呃……” 一口腥甜猛地涌上喉头,李纲强忍着没有喷出,挣扎着抬头。
烟尘弥漫。
蒋兴祖魁梧的身影挡在他身前,如同磐石。巨大的冲击力让蒋兴祖也站立不稳,单膝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血泥。他用来格挡的右臂臂甲彻底碎裂变形,鲜血顺着破碎的甲叶汩汩涌出。但他怀中那件血污的龙袍,依旧被他死死护在胸前,未曾脱手!
“大人!!” 蒋兴祖扭过头,血红的双眼看向李纲,声音嘶哑。
李纲咬牙,用未受伤的右手猛地撑地,想要站起。目光越过蒋兴祖染血的肩膀,死死盯住城楼下方那处弩箭射出的角落!
烟尘稍散,隐约可见那被半掩的床弩旁,几个穿着宋军号衣、却动作矫健狠辣的身影,正迅速砍断绞索,丢弃巨弩,如同鬼魅般借着城楼废墟的阴影,向后快速退去!其中一人似乎心有不甘,在退入阴影前,猛地抬头,向李纲和蒋兴祖所在的垛口望来!
那目光,冰冷、怨毒,如同淬毒的匕首!瞬间与李纲燃烧着怒火和杀意的视线,在弥漫的硝烟与血腥中,狠狠撞在一起!
李纲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张脸……这张沾着烟灰、带着扭曲恨意的脸……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像一道烙印,狠狠烫在李纲的记忆深处!
是他!
昨夜玄武门外,那辆盖着毡布的骡车旁,那个在阴影中指挥、最后投来阴冷一瞥的身影!那个将小皇帝的遗体如同垃圾般运往乱葬岗的凶手之一!
内鬼!致命的毒刺,一直就藏在这垂死的汴京城墙之内!
“抓住他们——!” 李纲不顾左肩剧痛,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完全变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