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
枯枝败叶在脚下呻吟。
密林吞噬了光线，只留下斑驳陆离的暗影。
空气粘稠，带着腐叶和泥土的腥气，沉甸甸压在胸口。
四个人影，沿着那根粗大的黑色管道，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的木偶。
“咳…咳咳…”
刘屹强忍着肋下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扯动伤口。
血腥味混着汗味，从湿透的军装里散发出来。
孙二狗搀扶着他，沉默寡言，眼神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他另一只胳膊的伤口，让他的动作略显僵硬。
李四走在最前面，工兵铲紧握在手，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击的孤狼。
他的耳朵微微耸动，捕捉着林间任何一丝异响。
王有才跟在最后，几乎是拖着腿在走。
肩膀和小腿的伤火辣辣地疼，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大口喘着粗气。
“班…班长…还…还有多远？” 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不知道。” 刘屹声音嘶哑，“但停下来就是死。”
管道像一条黑色的巨蟒，蜿蜒着钻入密林深处。
它半埋在土里，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锈迹。
触摸上去，冰冷坚硬。
偶尔能感觉到轻微的震动，从管道内部传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流动，或者…蠕动。
“这玩意儿…到底通到哪儿去？” 李四低声问，目光锐利地扫过管道表面。
那个扭曲的闪电标记，像一个不祥的烙印。
“鬼子营地在那头。” 刘屹看向来路，“另一头…谁知道呢？”
也许是另一个出口。
也许是更深的巢穴。
也许…是地狱。
“嘶…嘶嘶…”
若有若无的声音，再次钻入耳朵。
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些。
不是风声，也不是虫鸣。
尖锐，细碎，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频率。
“什么声音？” 王有才吓了一跳，猛地停住脚。
李四猛地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侧耳倾听，眉头紧锁。
“好像…是从管道那边传来的。”
他指了指前方管道延伸的方向。
四人屏住呼吸。
森林里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他们自己的心跳。
“嘶嘶…嘶嘶…”
声音越来越近了！
而且，不是一个源头！
像是…很多！
密密麻麻！
从四面八方！
不，更像是…从他们脚下的管道周围！
“班长！” 李四脸色骤变，压低声音，“不对劲！”
他猛地蹲下身，耳朵贴近冰冷的管道表面！
震动感更明显了！
管道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高速摩擦、刮搔！
“妈呀…难道…难道是那些怪物顺着管子追过来了？！” 王有才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调了。
“不像…” 刘屹死死盯着前方幽暗的林地，“声音太细碎了…”
那些怪物的嘶鸣，是狂暴而宏大的。
但这声音…更像是无数细小的东西在摩擦。
就在这时！
前方的管道连接处，一处似乎有些破损、锈蚀更严重的地方！
噗！
一声轻响！
一股黑色的，粘稠腥臭的液体，从管道的缝隙里喷溅出来！
紧接着！
嗖！嗖！嗖！
几道细小的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那破损处猛地窜了出来！
速度快得惊人！
那是什么？！
刘屹瞳孔猛缩！
那些黑影只有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外形像某种畸形的节肢动物！
它们有着细长的肢体，末端是锋利的倒钩！
身体前端没有明显的头部，只有一个不断开合的，布满细密尖牙的口器！
复眼！
和之前遇到的怪物一样，它们的身体两侧，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闪烁着猩红光芒的小点！
此刻，这些红点正死死地锁定着距离最近的刘屹四人！
“我操！这是什么鬼东西？！” 王有才怪叫一声，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些小东西，看起来没有之前遇到的怪物那么庞大可怖。
但那密密麻麻的数量，和闪烁的红点，以及那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它们刚一落地，立刻发出更加尖锐的“嘶嘶”声！
细长的肢体如同弹簧般猛地一蹬！
朝着四人闪电般扑来！
“小心！” 李四反应最快！
工兵铲横扫而出！
铛！铛！
火星四溅！
两只扑向他的小怪物被直接扫飞！
撞在树干上，爆成一团黑色的粘液！
但更多的怪物，从管道破损处源源不断地涌出！
眨眼间，地面上就爬满了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小东西！
它们的目标明确，就是刘屹四人！
“打！！” 刘屹嘶吼！
他想抬枪，却发现步枪早就空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几只小怪物扑向自己！
噗嗤！
孙二狗动了！
他一把推开刘屹！
手中的刺刀上下翻飞，如同穿花蝴蝶！
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刺穿一只小怪物的身体！
黑色的汁液溅了他一身！
但他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他受伤的胳膊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王有才手忙脚乱，挥舞着手里的空枪乱砸！
“滚开！滚开！别过来！”
一只小怪物跳到他的枪托上，张开布满獠牙的口器就咬！
咔嚓！
枪托被咬下一块木屑！
王有才吓得怪叫，猛地把枪一甩！
那小怪物被甩飞出去，撞在李四的腿上！
李四看也不看，反手一铲！
噗！
小怪物被拍成肉泥！
这些小东西虽然速度快，攻击性强，但防御力似乎并不高。
可它们的数量太多了！
源源不断！
从管道的破损处，如同潮水般涌出！
地面上，树干上，到处都是它们快速爬行的身影和闪烁的红点！
“嘶嘶嘶嘶——！”
尖锐的嘶鸣声汇聚在一起，几乎要刺穿耳膜！
“班长！太多了！杀不完！” 李四一边挥舞工兵铲，一边吼道。
他的额头上渗出汗水，呼吸也有些急促。
工兵铲挥舞得虎虎生风，每一击都能拍碎几只小怪物。
但他周围的怪物，仿佛无穷无尽！
孙二狗的刺刀也快得像一道闪电，但他身上也被溅满了腥臭的黑色粘液。
王有才更是险象环生，要不是李四和孙二狗时不时帮他挡一下，他早就被扑倒了！
刘屹靠在树干上，剧烈喘息。
肋下的剧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看着眼前混乱的战局，心急如焚！
这样下去不行！
他们会被活活耗死在这里！
必须想办法！
他的目光扫过那不断涌出怪物的管道破损处。
又看了看那些悍不畏死扑上来的小怪物。
一个念头闪过！
这些东西…是从管道里出来的！
它们的目标是自己！
那如果…
“李四！孙二狗！王有才！后退！往管道上靠拢！” 刘屹猛地大吼！
“班长？” 李四一愣。
“执行命令！”
虽然不明白刘屹要做什么，但李四和孙二狗立刻照做！
两人一左一右，护着王有才，且战且退，慢慢向管道靠近！
那些小怪物立刻如同闻到腥味的鲨鱼，更加疯狂地涌了上来！
“就是现在！” 刘屹眼神一厉！
他猛地看向管道破损处喷溅出的那种黑色粘液！
那些小怪物似乎对这种粘液并不在意！
但…
“李四！用铲子！把那破口再搞大点！让那黑水流出来！越多越好！” 刘屹吼道！
李四瞬间明白了刘屹的意图！
祸水东引？！
还是…另有目的？！
他来不及细想！
猛地一咬牙！
身体向前一冲，躲开几只扑来的小怪物！
手中的工兵铲带着风声，狠狠劈向管道的破损处！
铛！！
一声巨响！
锈蚀的金属碎片四溅！
管道的破口被砸得更大！
哗啦啦！
更多腥臭粘稠的黑色液体，如同泉涌般喷射出来！
流淌到地面上，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
那些小怪物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攻势稍缓。
它们躁动不安地爬来爬去，发出更加尖锐的嘶鸣。
但它们并没有退缩！
反而更加凶狠地扑向距离它们最近的李四！
“妈的！没用啊班长！” 王有才绝望地叫道。
“还没完！” 刘屹死死盯着那些黑色液体！
他注意到一个细节！
这些小怪物虽然是从管道里出来的，但它们似乎在刻意避开那些流淌在地上的粘稠液体！
它们的肢体一旦沾染上，动作就会变得迟缓僵硬！
就像…陷入了泥沼！
“李四！把液体往它们身上泼！用铲子！” 刘屹再次大吼！
“好嘞！” 李四眼睛一亮！
他猛地用工兵铲铲起一大捧粘稠的黑色液体！
然后用尽全力，朝着前方密集的小怪物群泼洒过去！
哗啦！
黑色的粘液如同泼墨般洒下！
劈头盖脸地淋在十几只小怪物身上！
滋滋…
一阵轻微的腐蚀声响起！
那些被淋到的小怪物，瞬间如同被强酸泼中！
身体剧烈抽搐，发出凄厉的嘶鸣！
黑色的甲壳冒起白烟，迅速溶解、溃烂！
眨眼间，就化为一滩冒着气泡的黑色污迹！
有效！
这黑水…对这些小怪物有剧毒！或者说…强腐蚀性！
“我操！还真行！” 王有才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大喜！
“快！继续！” 刘屹催促道！
李四精神大振！
工兵铲上下翻飞，不断将管道里流出的黑色液体泼向怪物群！
孙二狗也有样学样，用刺刀挑起一些粘液甩出去！
虽然效率不高，但也起到了一定作用！
王有才也反应过来，捡起一块石头，沾上黑水，朝着怪物丢去！
一时间，场面变得诡异起来。
四个人利用从管道里流出的“毒液”，对抗着从同一根管道里钻出的怪物！
小怪物们虽然凶悍，但面对这种专门克制它们的“毒液”，也开始出现混乱和退缩！
它们的攻势明显减弱！
一些怪物试图绕开地上的粘液，从树干或者灌木丛上方进攻。
但李四和孙二狗早有防备，将它们一一击落！
“班长！鬼子！鬼子来了！”
就在他们稍微占据上风，看到一丝希望的时候，王有才惊恐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密林中，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日语的呼喊声！
还有军官的哨子声！
追兵，还是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了！
而且听声音，人数不少！
“妈的！没完没了了！” 李四啐了一口，手中的工兵铲握得更紧！
前有源源不绝的小怪物和致命的黑水。
后有追上来的日军！
他们再次陷入了绝境！
刘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
管道！
小怪物！
黑水！
追兵！
怎么办？！
硬拼肯定不行！
必须立刻脱身！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那根巨大的黑色管道上。
它蜿蜒着伸向未知的远方。
既然这些小怪物是从里面出来的…
那里面…是不是空的？！
或者说，至少有一部分空间？！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冒险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
“李四！” 刘屹猛地指向那被砸开更大豁口的管道，“还能再砸开点吗？！能不能容一个人钻进去？！”
“什么？！” 李四一愣，随即明白了刘屹的想法！
钻管道？！
这他娘的是疯了！
里面天知道有什么！
而且那黑水…
“班长！那黑水有毒啊！” 王有才失声叫道。
“这些小东西能从里面出来，我们也许也能从里面走！” 刘屹声音急促而坚定，“这是唯一的路！快！鬼子马上就到了！”
他看了一眼李四和孙二狗，“我先进去！你们掩护！然后跟上！”
不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
刘屹猛地一咬牙，忍着剧痛，朝着那个还在流淌黑色粘液的管道豁口扑了过去！
“班长！” 李四和孙二狗同时惊呼！
但刘屹的动作太快！
他几乎是半滚半爬地靠近豁口！
刺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粘稠的液体溅了他一身！
皮肤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
但他顾不上了！
双手扒住豁口的边缘，猛地用力！
试图将自己塞进那狭窄、黑暗、充满未知的管道内部！
“掩护班长！” 李四怒吼一声！
工兵铲疯狂挥舞，将扑上来的小怪物和粘液一起拍飞！
孙二狗也爆发了！
刺刀如同闪电，精准而致命！
同时，他用身体死死挡在刘屹身后！
王有才看着班长奋不顾身的样子，又看看越来越近的鬼子身影，一咬牙，也抄起地上的石头，胡乱地朝着小怪物和鬼子的方向砸去！
“狗日的！来啊！爷爷跟你们拼了！”
砰！砰！
追上来的日军已经开始射击！
子弹打在树干上，发出噗噗的闷响！
“射击！射击！那些怪物和支那兵在一起！” 日军军官的吼叫声清晰可闻。
他们显然也被眼前诡异的景象惊呆了。
穿着帝国军服的人，正在和一些浑身漆黑的小怪物搏斗，旁边还流淌着奇怪的黑色液体！
刘屹感到背后子弹掠过的风声！
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管道里一缩！
噗通！
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粘稠、冰冷、充满恶臭的黑暗空间！
管道内部！
比想象的要宽敞一些，至少能容纳一个人匍匐前进！
脚下是流淌的黑色液体，大概有小腿深。
皮肤接触到的地方，传来持续的灼痛感！
必须尽快离开！
“李四！快进来！” 刘屹在黑暗中嘶吼！
“来了！”
李四一铲子将面前的几只小怪物拍扁，然后猛地转身，一个鱼跃，也钻进了管道的豁口！
紧接着是孙二狗！
他用刺刀最后解决掉一只试图爬上他后背的小怪物，然后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
“王有才！快！” 李四在管道里回头喊道！
王有才连滚带爬地扑到豁口边！
他看着外面越来越近的鬼子，和地上密密麻麻的小怪物，以及管道里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和腥臭的液体…
“妈呀——！”
他发出一声惨叫，闭着眼睛，一头扎进了管道！
哗啦！
四个人，全部进入了这条通往未知的黑色管道！
外面，是日军的枪声、小怪物的嘶鸣声、还有日军面对小怪物时的惊叫和混乱！
管道内，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只有粘稠液体流淌的声音，和四人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皮肤被液体灼烧的刺痛感。
他们赌上了一切。
钻进了一条可能通往生路，也可能通往更恐怖深渊的…地狱管道。
黑暗中，管道深处，似乎传来了更响亮的…
哗啦…哗啦…
某种东西…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