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祁湛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不再涣散,虽然依旧带着深重的疲惫和虚弱,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沉静。他的目光,越过夜枭莺的肩膀,落在了她抚摸疤痕的手腕上。
那狰狞的疤痕,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刺入他的眼底。
夜枭莺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想收回手,用衣袖遮掩。
“别动。”祁湛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夜枭莺的动作顿住了。
祁湛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刚刚松开的手,动作迟缓得如同慢放的镜头。他的指尖带着未愈的冰凉,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夜枭莺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指尖的冰凉触碰到疤痕的瞬间,夜枭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痛,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
祁湛的指尖在那凹凸不平的疤痕上极其缓慢地、珍重地摩挲着,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描摹一道刻入灵魂的伤痕。他的眼神专注得可怕,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情感风暴——是深入骨髓的痛楚,是无法言说的愧疚,是能将钢铁都融化的……**心疼**。
那目光太过沉重,太过灼热,夜枭莺几乎不敢与之对视,下意识地想要别开脸。
“疼吗?”祁湛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夜枭莺咬着下唇,缓缓摇了摇头。疼?身体的疼痛早已过去。现在的感觉,是酸涩,是悸动,是某种让她心尖发颤、眼眶发热的东西。
祁湛的目光从疤痕上抬起,深深地、深深地望进夜枭莺的眼底。那眼底有疲惫,有虚弱,有劫后余生的茫然,但唯独没有后悔。
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夜枭莺以为时间都凝固了。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干裂的嘴角。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混杂着无尽痛楚、无尽疲惫,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悲壮释然的……**弧度**。
“……值得。”
两个字,轻若叹息,却重逾千钧。如同两颗沉重的星辰,狠狠砸落在夜枭莺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
值得?
为了救他,割腕放血,九死一生,值得?
夜枭莺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盛满了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却又无比清晰映着她身影的黑眸,看着他那苍白唇边那抹沉重到令人心碎的弧度……
酸楚、委屈、后怕、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从她通红的眼眶中滚落,砸在身下冰冷的、布满暗红纹路的地面上,洇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她猛地低下头,肩膀因为无声的啜泣而微微颤抖。
祁湛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听着那极力压抑的细微啜泣声,覆在她疤痕上的指尖,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是用那只虚弱的手,极其艰难地、带着万分的沉重和无法言喻的温柔,极其轻柔地……**覆在了夜枭莺低垂的、颤抖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