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晓赶到太医院大牢时,正赶上张太医抱着牢门栏杆唱《牡丹亭》,那破锣嗓子把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唱得跟杀猪似的,惊得院外的麻雀扑棱棱飞了一片。
“小主,您可来了!” 狱卒一脸苦相地迎上来,“这张太医从昨儿后半夜就开始闹腾,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还把药渣子往墙上抹,说是什么‘仙符’。”
苏晓晓踮脚往里瞅,只见张太医披头散发,怀里抱着个破碗,正用手指头蘸着不明液体在墙上画圈。那圈画得歪歪扭扭,倒有点像她辣酱坛子上的防伪印章。
“张太医,” 苏晓晓隔着栏杆喊,“还记得我不?翠花牌辣酱,您还给我写过‘差评’呢!”
张太医猛地回头,眼睛瞪得溜圆,突然扑到栏杆前抓住她的袖子:“辣酱!我的辣酱!他们偷了我的秘方!那是我跟太上老君求来的仙方,能治百病,能……” 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能长生不老!”
苏晓晓被他抓得胳膊生疼,心里却咯噔一下 —— 这老头疯得蹊跷。昨天还在朝堂上跟她唇枪舌剑,今天就成了这副模样,莫不是装疯避祸?
“仙方?” 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不是用巴豆和茱萸做的?我前几天刚吃过,确实挺‘提神’的。”
张太医突然面露惊恐,捂住她的嘴:“嘘!不能说!说了他们会杀了我的!” 他指了指墙外,“他们无处不在,长着三只眼睛,专抓说真话的人!”
苏晓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瞧见棵歪脖子树,上面落着两只乌鸦。她强憋着笑,心里却更确定了 —— 这老头在演戏,而且演技还不如宫里的戏班子。
“那您得告诉我,‘他们’是谁啊?” 苏晓晓假装害怕,往他身边凑了凑,“我也好躲着点。”
张太医眼珠乱转,突然抓起地上的药渣子往她手里塞:“你看!这是密码!解出来就能知道真相!”
苏晓晓低头一看,药渣子里混着几片紫苏叶 —— 这不是她封泥里加的紫苏吗?怎么会出现在牢里?
“这密码…… 我看不懂啊。” 她故意装傻。
“笨!” 张太医急得跳脚,用手指头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坛子,旁边写着个 “九” 字,“九…… 九坛…… 藏起来了……”
话音未落,狱卒突然进来送饭,张太医立刻又变回疯疯癫癫的样子,抓起窝头就往墙上扔。苏晓晓趁机把药渣子塞进袖袋,心里琢磨着 “九坛” 是什么意思 —— 难道是指九坛辣酱?还是第九坛有问题?
出了大牢,春喜凑上来:“小主,这张太医看着不像真疯啊,倒像是……”
“像演小品的。” 苏晓晓接话,摸出袖袋里的紫苏叶,“你看这叶子,跟咱们封泥里的一模一样,说明他最近肯定接触过正品辣酱。还有那个‘九’字,说不定是指仿冒品的仓库在第九区?”
清代紫禁城确实按 “区” 划分库房,第九区在西北角,靠近冷宫,平时少有人去。苏晓晓眼睛一亮:“走!去第九区瞧瞧!”
第九区果然荒凉,杂草长得比人高,几排仓库锁得严严实实。苏晓晓正发愁怎么进去,小禄子突然指着最里面的仓库:“小主你看,那锁是新换的,地上还有车辙印!”
三人扒着仓库门缝往里瞅,只见里面堆着小山似的辣酱坛子,封泥上的 “翠” 字歪得离谱,正是仿冒品。更让人吃惊的是,几个穿着蓝色太监服的人正在往坛子里装东西,为首的正是左手带月牙疤的小贵子!
“好家伙,这是搞了个地下工厂啊!” 苏晓晓咋舌,“看来‘月牙党’的产能还挺高。”
正看着,小贵子突然转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苏晓晓赶紧拉着春喜和小禄子躲到草堆后面,只听小贵子骂骂咧咧地说:“快点装!这批得赶在明早送到景仁宫,要是误了时辰,仔细你们的皮!”
景仁宫?苏晓晓心里一动 —— 安嫔还在养病,送这么多仿冒辣酱去干什么?难道想故技重施?
等小贵子一行人走了,苏晓晓才从草堆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不行,得想办法混进去看看他们往坛子里装什么。”
小禄子从怀里掏出根铁丝:“小主,奴才会开锁。”
“你还有这技能?” 苏晓晓惊得瞪大眼睛,“以前干过副业?”
小禄子脸一红:“以前在冷宫当差,练的手艺……”
三人撬开仓库门溜进去,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苏晓晓拿起个坛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哪是什么辣酱,竟是黑乎乎的膏状物,闻着像桐油和石灰的混合体。
“这是…… 油漆?” 春喜捏着鼻子,“装这玩意儿干嘛?”
苏晓晓突然想起张太医画的坛子和 “九” 字,心里咯噔一下 —— 难道不是九坛辣酱,而是第九区的这些 “假坛子”?她拿起坛子晃了晃,里面发出 “哗啦” 声,像是有硬物在滚动。
“这里面有东西!” 她把坛子倒过来,磕了半天,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盒子掉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块碎瓷片,拼起来像个茶杯的底座,上面刻着个 “景” 字。
“景仁宫的茶杯?” 苏晓晓皱眉,“这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小禄子赶紧把盒子塞回坛子里,三人手忙脚乱地躲到货架后面。只见小贵子带着个穿锦袍的太监走进来,那太监背对着他们,声音尖细:“东西都准备好了?明儿一早必须送到,皇后娘娘等着用呢。”
皇后?苏晓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 难道幕后黑手是皇后?
“放心吧刘公公,” 小贵子谄媚地笑,“都按您说的,往里面掺了‘料’,保证一摔就碎,瓷片上的‘景’字清清楚楚。”
刘公公冷哼一声:“办好了这事,保你升掌事太监。要是出了岔子,你和那疯太医一样,去冷宫啃窝头!”
等两人走了,苏晓晓才从货架后出来,腿肚子都在抖 —— 皇后?真的是皇后?她要这些假坛子和刻字瓷片干什么?
“小主,咱们快走吧,太吓人了!” 春喜拉着她的胳膊。
苏晓晓却盯着那些坛子出神:“我知道了!张太医说的‘九坛’是假的,他是想让咱们来看这些假坛子!还有那些瓷片,肯定是想栽赃安嫔打碎了皇后的茶杯,再嫁祸给我送的辣酱坛子……”
她越想越后怕,这连环计环环相扣,要是真让皇后得逞,安嫔和她都得完蛋。
回到碎玉轩,苏晓晓连夜赶制 “反制武器”。她让杂役烧了一批新坛子,外面看着和仿冒品一模一样,里面却掏空了,塞进石灰粉和辣椒粉,封泥上特意盖了个假的 “翠” 字印章。
“这叫‘烟雾弹’。” 苏晓晓得意地拍着坛子,“明天他们不是要送假坛子去景仁宫吗?咱们半路掉包,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禄子忧心忡忡:“小主,要是被发现了……”
“放心,” 苏晓晓拍着胸脯,“我已经让人给华妃递了信,让她明天‘恰好’路过景仁宫,帮咱们当个证人。”
第二天一早,苏晓晓带着春喜和小禄子,蹲在去景仁宫的必经之路旁的柳树下,活像三只等待猎物的黄鼠狼。没过多久,就见小贵子带着两个小太监,推着一车辣酱坛子过来了。
“来了来了!” 春喜紧张得攥紧拳头。
苏晓晓使了个眼色,小禄子立刻抱着只肥猫冲出去,故意撞到小太监的推车。猫吓得 “喵” 一声窜到车上,坛子哗啦啦掉下来,摔得粉碎。
“你干什么!” 小贵子气得跳脚。
“对不起对不起!” 小禄子假装慌乱,趁机把车上的真仿冒品换成他们准备的 “烟雾弹” 坛子,“我赔我赔!”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坛子被掉了包。等小贵子骂骂咧咧地推着车走了,苏晓晓才从树后钻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搞定!就等好戏开场了。”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景仁宫方向就传来喧哗声。苏晓晓带着春喜和小禄子赶过去,只见院子里一片狼藉,几个坛子碎在地上,石灰粉和辣椒粉弥漫在空中,呛得人直打喷嚏。皇后站在廊下,脸色铁青;安嫔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小贵子趴在地上咳嗽,手里举着块刻着 “景” 字的瓷片,正想说话,却被辣椒粉呛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回事?” 苏晓晓故作惊讶地问。
“你还有脸问!” 皇后指着她,“安嫔打碎了哀家赏赐的茶杯,还用你的辣酱坛子藏碎片,分明是欺君罔上!”
“皇后娘娘冤枉啊!” 苏晓晓扑通跪下,“这坛子不是我的!您看这封泥,我的签名是艺术体,这个是盗版的!再说,我的辣酱是红色的,这碎坛子里的……” 她抓起一把灰,“是石灰粉,分明是有人栽赃!”
正说着,华妃带着周宁海慢悠悠地走进来,扇着扇子:“哟,这是怎么了?本宫路过都被呛得打了三个喷嚏。” 她瞥了眼地上的碎片,突然笑了,“这不是小贵子吗?昨儿还在翊坤宫门口鬼鬼祟祟,怎么今儿跑到景仁宫演起戏来了?”
小贵子吓得一哆嗦,刚要辩解,就听外面喊:“皇上驾到!”
众人赶紧跪下接驾。胤禛走进来,看了看满地狼藉,又看了看脸色各异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苏晓晓身上:“又是你这辣酱惹的祸?”
“皇上明鉴!” 苏晓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特意提到第九区的仓库和刘公公的对话。
胤禛听完,没说话,只是对李德全使了个眼色。李德全立刻带人去第九区,没过多久就回来汇报,说在仓库里搜出了大量假坛子和刻字瓷片,还抓住了几个正在装货的太监,供出是刘公公指使的。
皇后的脸瞬间白了。
刘公公被押上来时,还想狡辩,却被小贵子反咬一口:“都是他逼我的!是他让张太医在辣酱里下毒,让我去景仁宫栽赃!”
人证物证俱在,皇后再也装不下去,瘫坐在椅子上。
胤禛看着地上的瓷片,突然笑了:“皇后倒是有心了,为了个茶杯,竟闹这么大动静。” 他转向苏晓晓,“你这‘烟雾弹’不错,倒比你的辣酱还管用。”
苏晓晓心里咯噔一下 —— 皇上怎么知道是她换的坛子?
正想磕头谢恩,就见牢里的狱卒跑进来,慌慌张张地说:“皇上!张太医…… 张太医在牢里自尽了!”
苏晓晓猛地睁大眼睛 —— 自尽?这老头前天才装疯卖傻,怎么突然就自尽了?是被灭口,还是……
她抬头看向胤禛,只见皇帝的眼神深不见底,嘴角那抹笑意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苏晓晓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 这场由辣酱引发的风波,似乎并没有随着皇后的败露而结束。张太医的死,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又激起了新的涟漪。
而她不知道的是,张太医自尽前,在墙上用鲜血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 既不是坛子,也不是月牙,而是个歪歪扭扭的 “川” 字。这个符号,后来被李德全呈给了皇帝,胤禛盯着它看了整整一夜,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晓晓站在景仁宫的院子里,看着被押下去的皇后和刘公公,突然觉得手里的辣酱坛子变得无比沉重。她原本只想安安稳稳卖辣酱混日子,却没想到卷入了这么深的宫斗。
更让她不安的是,傍晚回碎玉轩时,发现院子里多了个陌生的坛子,封泥上没有任何印章,里面装的不是辣酱,而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九坛已空,川水将至。”
苏晓晓拿着纸条,手心全是汗。“九坛” 她知道是指第九区的假坛子,可 “川水” 是什么意思?是地名,还是人名?
夜色渐深,她坐在灯下,对着纸条看了半天,突然想起张太医唱的《牡丹亭》,想起他画的歪扭坛子,想起那个 “川” 字符号。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 难道这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连皇后都只是颗棋子?
她正想得入神,窗外突然闪过一个黑影,手里拿着把匕首,月光下,刀刃闪着寒光。
苏晓晓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 看来,这场辣酱引发的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而那个神秘的 “川水”,已经盯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