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道消失的影子。陈矩？他深夜潜入我的寝殿要做什么？
小贵子的脚步声还回荡在回廊尽头，而那个身影已然消失在月光里。
“娘娘？”小英从外间探出头，问道，“您怎么起来了？”
我摇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躺下，说：“没什么，做噩梦了。”
她点点头，替我掖好被角，吹灭烛火后便退了出去。
房间里再度陷入黑暗，可我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陈矩……他来干什么？他是马皇后的人吗？还是……
思绪乱成了一团，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
第二天一早，春桃又来了。
这次她不是一个人，还带着几个宫女，手里端着茶点，笑容满面地走进来。
“娘娘早安。”她福身行礼，那语气恭敬得好似发自真心，“我们淑妃娘娘听说娘娘昨夜受惊，特意让奴婢们送来些补品，说是对睡眠有好处。”
我看着她手里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只青瓷碗，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劳烦淑妃娘娘费心了。”我淡淡一笑，伸手示意小英接过，说：“放桌上吧。”
春桃没动，反而笑吟吟地看着我，说道：“娘娘不尝一口吗？这可是淑妃娘娘亲自熬的呢。”
我看了眼小英，她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正要去接，却被我轻轻拦住。
“多谢好意，不过我身子刚好些，不敢乱吃东西。”我语气温和，眼神却冷了几分，“请回禀淑妃娘娘，就说我对她的心意感激不尽。”
春桃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初，说道：“娘娘真是小心谨慎。”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我端起茶杯慢慢啜了一口，问道：“你说是不是？”
她嘴角抽了抽，低头行礼后带着人退下了。
等她们走远，我立刻让小英把那碗汤倒进花盆里。
不到一刻钟，花盆里的绿植开始发蔫，叶片边缘泛黑。
“果然有问题。”我冷笑一声。
小贵子站在门口，脸色凝重地说：“娘娘，马后那边已经开始动手了。”
“不是马后。”我放下茶杯，说道，“是李淑妃。”
他愣了一下，问道：“娘娘确定？”
“昨晚陈矩出现在我寝殿附近，今早又是李淑妃送来的汤。”我眯起眼睛，“马后不会这么快就放弃试探，真正想杀我的人，恐怕另有其人。”
小贵子沉思片刻，低声问道：“娘娘打算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既然有人想看我出丑，那就让他们好好瞧瞧。”
---
当天下午，御花园设宴，由李淑妃主持。
我收到帖子时，小贵子劝我别去。
“他们肯定早有准备。”他说。
“正因为如此，才必须去。”我笑了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应允。
宴会设在御花园东侧的凉亭里，湖水清澈，荷花盛开，香气扑鼻。
我到场时，众人都已落座，只有我的那一席空着。
李淑妃坐在主位，穿着一身淡紫色宫装，妆容精致，笑意盈盈。
“哎呀，贵妃娘娘终于到了。”她轻声说道，“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我微微一笑，欠身行礼，说：“臣妾来迟，还望淑妃娘娘见谅。”
她摆摆手，说：“无妨无妨，坐吧。”
我坐下后，发现桌上的茶已经凉了，旁边也没有仆妇来添水。
周围宫女们窃窃私语，目光中带着几分嘲讽。
我知道，这是第一轮试探。
果然，李淑妃笑着开口：“听说贵妃娘娘最近身体不适，今日总算精神不错。”
“多亏淑妃娘娘关心。”我抬眸直视她，“昨日那碗汤，确实让人神清气爽。”
她神色微变，旋即笑道：“那就好。”
话音刚落，一个宫女突然打翻了酒壶，红色液体洒在我裙摆上。
“哎呀！”她惊呼，“奴婢手滑了！”
我低头看了看裙摆，又抬头看向她，脸上依旧带着微笑。
“没事。”我拿起帕子轻轻擦拭，说：“你手滑，我脚滑，大家都有失手的时候。”
众人一怔，随即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宫女脸涨得通红，不知所措。
李淑妃咳嗽了一声，打断了笑声，说道：“贵妃娘娘果然大度。”
“不是大度。”我慢悠悠地说，“只是明白一件事——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说过的话，同样如此。”
她脸色变了变，但仍强撑着笑容，说：“娘娘说得是。”
这时，另一个宫女端着一碗羹汤走来，说：“娘娘，这是新熬的百合莲子羹，最宜润肺养神。”
我接过碗，闻了闻，笑道：“香得很。”
说完，我将碗递给了旁边的宫女，说：“赏你了。”
那宫女一愣，问道：“娘娘？”
“难得淑妃娘娘赏赐，你也该尝尝。”我语气平静，“若是觉得好喝，记得告诉别人。”
她战战兢兢地接过，勉强喝了一口，脸色瞬间变了。
我看着她，问道：“怎么？不好喝？”
她连忙摇头，说：“好喝……就是有点烫。”
“哦？”我挑眉，“那你再喝一口试试？”
她咬牙又喝了一口，嘴唇都快咬破了。
我这才收回视线，转向李淑妃，说：“多谢淑妃娘娘款待，臣妾吃饱了。”
说罢，我起身离席，留下一群面色各异的宫女太监。
走到凉亭外，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娘娘……”小贵子跟上来，“刚才那碗汤……”
“加了巴豆。”我低声说，“看来李淑妃比我想象的更着急。”
“娘娘不怕她报复？”
“怕什么？”我回头看他一眼，“她越急，就越容易露出破绽。”
小贵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点头。
---
几天后，我在御花园散步，遇到几个宫女正在修剪花枝。
她们看见我，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低头行礼。
“见过贵妃娘娘。”
我点了点头，说：“你们继续忙吧。”
其中一个宫女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说：“娘娘，上次您在宴会上说的那些话……奴婢们都记住了。”
我看了她一眼，问道：“记住什么？”
“做人要有骨气。”她说，“不能任人欺负。”
我笑了笑，说：“你们能记住这个，很好。”
她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说：“娘娘，这是我们几个姐妹凑的银子，给您买些点心吃。”
我接过小包，里面是一叠碎银，大概有五两左右。
“心意我领了。”我把银子塞回去，“但我不缺这个。你们要是愿意，以后帮我留意些宫里的风吹草动，比什么都强。”
她连连点头，说：“是，娘娘。”
我转身离开时，听到她们低声议论。
“贵妃娘娘真的不一样。”
“不像以前那样软弱。”
“听说她连淑妃都不怕。”
我嘴角微扬。
人心，是最难揣测的东西。但在权力场里，人心也是最容易动摇的。
我需要的，不是忠心耿耿的奴才，而是能为我所用的眼线。
---
那天夜里，小贵子又和那个人碰头了。
我悄悄躲在暗处，听着他们的对话。
“娘娘已经察觉到异常。”
“很好，让她继续怀疑下去。”
“属下明白。”
我攥紧拳头，心中一片清明。
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
而我，早已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