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没有“存在”的概念。
沐辰悬浮在这片虚无里，感觉自己像一滴墨，正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溶解，最终融入更深的黑暗。
“醒醒。”
有人拍了拍他的脸。
沐辰猛地睁眼，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桥上——不是普通的桥，而是由无数根金色锁链交织而成的浮空栈道，每一环锁扣上都刻着佛门梵文。桥下是翻滚的血色云海，云中偶尔闪过刀光剑影的残影，仿佛埋葬着某个古战场的亡魂。
而拍他脸的，是个穿虎皮裙的毛脸雷公嘴。
孙悟空。
或者说，是五百年前那个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他盘腿坐在锁链上，金箍棒横在膝前，火眼金睛亮得刺目，正歪着头打量沐辰。
“发什么呆？”孙悟空咧嘴一笑，“俺老孙等了你五百年。”
沐辰下意识后退，锁链哗啦作响：“这是哪？”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孙悟空用金箍棒指了指脚下，“当然，是倒影。”
沐辰这才发现，那些锁链的尽头是一座倒悬的山峰，山顶有座破损的洞府，门匾上“灵台方寸”四个字已经斑驳。
“你的意识海。”孙悟空跳下锁链，赤脚踩在血云上，“准确地说，是俺老孙被如来老儿打碎的记忆。”
他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沐辰的额头：“而你，是最后一块碎片。”
现实世界，秦氏集团总部已成废墟。
林月如的量子计算机超频运转，屏幕上代码瀑布般刷新，却始终无法解析空中那个金色光茧——沐辰和Ω的身影已经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三米高的猿形虚影，正随着月光灌注逐渐凝实。
“反封神程序加载79%……”林月如咬牙砸了下键盘，“该死，姜子牙的灵力场干扰太强！”
老君——此刻已恢复太上老君本相，拂尘急挥，在空气中划出道道符咒，却都被封神榜的金光吞噬。
“没用的。”姜子牙悬浮在半空，白发如雪飞扬，“封神榜一旦启动，除非……”
“除非有人从内部破坏。”
唐小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少女站在废墟顶端，双眼缠着的黑绸带已被鲜血浸透。更诡异的是，她的皮肤下隐约有七彩流光游走——女娲石正在她体内结晶化。
“我能‘看’到。”她轻声道，“光茧里不只有沐辰和Ω……还有‘它’。”
老君脸色骤变：“你是说……”
“六耳猕猴。”唐小柔解开绸带，露出那双已经完全石化的眼睛，“它一直藏在Ω的影子里。”
仿佛回应她的话，光茧表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探出只长满红毛的利爪！
意识海里，孙悟空正用金箍棒敲着沐辰的肩膀。
“别一副要死的表情。”他嗤笑，“俺老孙当年被压五行山下都没你这么怂。”
沐辰攥紧拳头：“所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让我当容器？”
“容器？”孙悟空突然大笑，笑声震得锁链嗡嗡作响，“傻小子，你以为重组齐天大圣是拼积木？”
他猛地拽过沐辰，强迫他看向血云——
云层散开的刹那，沐辰看到了自己的记忆。
不是这一世的。
是五百年前的。
——八卦炉中，孙悟空主动分裂神魂，将“本我”封入金箍棒；
——六耳猕猴不过是恶念的幌子，真正的杀招藏在……
月球锁妖塔的塔基里。
“如来以为抽了俺老孙的根骨。”孙悟空冷笑，“却不知那根定海神针里，锁着俺老孙全部的人性。”
沐辰瞳孔收缩：“你是说……”
“你是人性，Ω是兽性。”孙悟空的金箍棒指向云海深处，“而外面那个正在成型的……是当年被剥离的‘神性’。”
血云突然沸腾，映出现实世界的画面——金色光茧中，猿形虚影已经长出三头六臂，每张脸都宝相庄严，脑后悬浮着七彩佛光。
斗战胜佛。
“看见没？”孙悟空撇嘴，“多虚伪的嘴脸。”
现实世界，六耳猕猴的爪子已经撕开半个光茧。
它比所有人预想的更狡猾——没有攻击姜子牙，反而扑向悬浮的封神榜！
“不好！”老君拂尘急甩，“它要篡改神位！”
但已经迟了。
六耳的利爪划过竹简，将“孙悟空”三个字硬生生改成：
【六耳猕猴】
天地骤然变色！
光茧中的佛光瞬间染上血色，斗战胜佛的一颗头颅突然扭曲，化作狰狞猴相。姜子牙闷哼一声，封神榜竟脱手飞出！
“哈哈哈！”六耳猕猴凌空抓住竹简，“多谢姜太公送榜！”
它张口吞下封神榜，身体开始疯狂膨胀，转眼就长到百米高，红毛间电光游走，每根毛发都浮现出扭曲的人脸——那是它五百年来吞噬的生魂。
唐小柔突然喷出口金血：“林姐……现在！”
林月如重重按下回车。
【反封神程序启动】
所有联网设备同时黑屏，紧接着弹出同一个界面——
《西游记》电子书，第57回：真行者落伽山诉苦，假猴王水帘洞誊文
六耳猕猴突然惨叫！
它体内刚吞噬的封神榜竟开始“纠正”错误——竹简上的文字化作金色锁链，从内部将它捆住！
“不！这不可……”
话未说完，它的身体已经崩解成无数数据流，被强行吸入近地轨道的量子卫星——那是林月如设置的“虚拟封神台”。
意识海里，血云突然裂开道缝隙。
孙悟空猛地推了沐辰一把：“机会来了！”
“什么机……”
沐辰的话戛然而止。
缝隙外，他看到了现实世界的自己——身体正在光茧中消散，而斗战胜佛的佛光已经笼罩过来。
“听着。”孙悟空突然严肃，“人性、兽性、神性，缺一不可。”
他摘下头顶凤翅紫金冠，扣在沐辰头上。
“现在，回去告诉那个假正经的佛陀……”
金箍棒横扫，血云分海般退散，露出一条金光大道。
“俺老孙，从来不信什么三位一体！”
沐辰被一股巨力推出意识海，最后的视野里，孙悟空扛着金箍棒走向血云深处，背影渐渐被黑暗吞噬。
现实世界，光茧炸裂！
沐辰浑身浴血地坠落，却在半空被金色锁链缠住——斗战胜佛的佛光化作枷锁，要将他强行融入金身。
“何必挣扎？”三张佛口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如钟鸣，“你我本是一体。”
沐辰笑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抓住锁链借力上跃，一拳砸在正中间的佛脸上！
“谁他妈跟你一体！”
拳头接触的瞬间，凤翅紫金冠爆发刺目金光！
斗战胜佛的宝相突然扭曲，佛光中浮现出孙悟空的虚影——不是佛陀，不是妖猴，而是那个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他朝沐辰眨眨眼，突然张口唱道：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轰！！！
佛身崩碎，金光如雨洒向全球。
唐小柔的石化双眼突然恢复清明，女娲石结晶从她体内析出，在掌心凝聚成七彩补天石。
林月如的电脑弹出提示：
【封神榜数据已格式化】
而沐辰……
他站在废墟顶端，看着手中半截断裂的金箍棒，突然听见心底传来一声嗤笑：
“干得不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