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站在无边的黑暗里。
脚下没有云，头顶没有天，连呼吸都仿佛被这片死寂的宇宙吞没。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虎口处的老茧仍在，金箍棒也还在掌中，但触感却变得陌生，像是握着一截凝固的雷霆。
“这地方……”他喃喃自语，声音刚出口就被虚空吞噬。
忽然，远处亮起一点蓝光。
那光起初如萤火，渐渐扩大，化作一艘木制帆船的轮廓。船身并不崭新，反而布满岁月侵蚀的痕迹，但那些木纹间流淌着某种活着的能量——像是树液，又像是液态的星光。
船帆鼓荡，上面“大唐西域取经队”七个大字并非绣制，而是由无数星辰拼凑而成，每一颗星星都在缓慢移动，仿佛在呼吸。
“终于来了。”
船头传来一个声音。
悟空抬眼望去，看见一个戴斗笠的身影。那人身形瘦削，穿着粗布短打，裤腿卷到膝盖，赤脚踩在甲板上，腰间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铜怀表。
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玄奘，却又不是玄奘。
这个玄奘没有袈裟，没有佛珠，甚至没有那种悲天悯人的神情。他的眼角有笑纹，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刚听完一个荒唐的笑话，正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等你好久了，泼猴。”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悟空眯起眼，火眼金睛微微闪烁。
“你是哪一世的和尚？”
玄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拍了拍船舷。木船发出沉闷的回响，像是某种沉睡的巨兽被唤醒。
“我？”他回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第十世，也可能是第一世——取决于你怎么看时间。”
船身突然传来一阵机械运转的嗡鸣。
甲板中央裂开一道缝隙，一座青铜罗盘缓缓升起。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定格，直指悟空胸口的蓝色火种。
“上来吧。”玄奘伸手，掌心向上，像是邀请，又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
悟空没有动，只是盯着罗盘。
指针并非金属，而是一根细长的菩提树枝，尖端燃烧着微弱的蓝色火焰，与悟空胸口的火种遥相呼应。
“再不上船，祂就要追上来了。”玄奘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
“祂？”悟空皱眉。
玄奘没有回答，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悟空回头看。
悟空转身——
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中，突然浮现出无数双金色的眼睛。
每一只眼睛都在重复播放同样的画面：如来镇压孙悟空。五指山落下，金箍收紧，猴王怒吼……这些画面不断循环，像是某种永恒的诅咒。
更可怕的是，这些眼睛之间由数据链连接，形成一张覆盖星河的巨网。网线由佛经代码编织，每一段经文都在蠕动，像是活着的锁链。
赛博如来的残余意识，仍在追捕火种。
悟空的金箍棒微微震颤，棍身浮现出细密的裂纹，仿佛在抗拒某种无形的压迫。
“啧，阴魂不散。”悟空冷笑一声，纵身跃上甲板。
他的脚刚触到木板，整艘船便剧烈一震，船尾喷出蓝色尾焰，在星海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光痕。
船速极快，但舱内却异常平稳。
悟空站在船头，看着无数星辰从两侧掠过，像是一幅被拉长的画卷。
玄奘靠在船舷上，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仰头灌了一口，然后递给悟空。
“尝尝？”
悟空接过，酒液入喉的瞬间，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
- 第一世玄奘跪在灵山脚下，将一颗菩提子埋入土中
- 第五世玄奘被数据触须刺穿，改造成傀儡
- 第九世玄奘抱着火种芯片在麦田里狂奔，身后是铺天盖地的金色数据网
“这酒……”悟空晃了晃葫芦，“有点意思。”
玄奘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指向远处的星海。
“这船叫‘星槎’。”他轻声道，“女娲补天时用的方舟，后来被我改造成时间驳船。”
悟空挑眉：“你还会造船？”
“不会。”玄奘耸肩，“但第九世的我偷了鲁班的《机巧真解》，第十世的我把它造出来了。”
船身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某种巨大的齿轮正在咬合。
玄奘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
“抓紧。”他低声道，“咱们去会会真正的‘混沌’。”
话音未落，星槎猛地加速，冲入一条扭曲的时空隧道。
悟空的视野被拉长成无数彩色线条，耳畔只剩下玄奘最后的话语——
“记住，火种不是武器……是‘选择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