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月球突然震动起来。
起初只是细微的震颤,仿佛某种沉睡的巨兽在月壳之下翻身,让环形山脉的阴影微微摇曳。但转瞬间,这震颤便如风暴般席卷整个月背,陨石坑中的浮尘被掀上半空,在死寂的月光下形成诡异的漩涡。那些断裂的青铜锁链哗啦作响,仿佛被无形的手拨动,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王座上的尸骸悟空轰然碎裂。
并非普通的崩解,而是如同被某种力量从内部强行撕裂。骨骼、血肉乃至毛发,所有构成这具尸体的物质都在一瞬间爆裂成齑粉,唯有那件染血的锁子黄金甲悬浮在空中,承受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压力。紧接着,一团紫黑色的雾气从崩塌的王座残骸中喷涌而出,雾气翻滚蠕动,宛如实质的墨汁在月光中晕染扩散。
雾气凝成的人形有着悟空的全部特征——金色的猴毛在幽暗中泛着微光,火眼金睛中跳动着妖异的紫芒,就连额间的火焰纹路都分毫不差。但仔细看去,那双耳朵却比寻常猴妖多出一道褶皱,耳尖处隐约可见六道环状纹路;更骇人的是,他的四肢关节处不断生长出紫黑色的根须,建木特有的纹路在根须表面蔓延,仿佛活物般蠕动伸缩。
“终于自由了。”
心魔悟空的声音在月背上回荡,沙哑中带着几分癫狂。他舔了舔嘴唇,舌尖分叉如蛇信,嘴角撕裂至耳根,露出森白的獠牙。那并非人类或猴妖该有的表情,而是某种更古老、更扭曲的存在——仿佛是从月蚀深处爬出的恶念具象化。
他猛地撕开自己胸膛。
紫黑色的雾气从伤口处喷涌而出,雾气中隐约可见一颗跳动的玉珏。那玉珏通体漆黑,表面却流淌着银白色的月华,仿佛活物般在心魔胸腔内脉动。随着每一次跳动,整个月背的青铜锁链便震颤得更加剧烈,那些断裂的锁链碎片竟开始自行拼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碰撞声。
“把三界月相……彻底吞噬!”
心魔悟空仰天长啸,声音中混杂着无数冤魂的哀嚎。他猛地一拳砸向地面,紫黑色的根须从他手臂上暴长而出,瞬间刺入月壤深处。整个月背剧烈震动,那些原本静止的青铜棺椁突然爆裂,一具具猴妖尸体被建木根须拖拽而出,在半空中拼凑重组。
姮娥的冰砂刚触及心魔,就被腐蚀殆尽。
她的星砂化作漫天银雨洒落,却在靠近心魔的瞬间被那紫黑色雾气吞噬。星砂接触雾气的刹那便发出刺耳的腐蚀声,仿佛活物般扭曲挣扎,最终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坠落地面。姮娥脸色骤变,手中法诀一变,试图召唤更多星砂,却发现自己的灵力正被月蚀玉珏疯狂抽取。
“这是……月蚀的本体!”她惊呼出声,“不是巫祖的力量,而是月相轮回本身的恶意!”
悟空的金箍棒却在此刻发出清越龙吟。
棒身上的金色纹路突然亮起,每一道纹路都仿佛活了过来,流转着炽烈的火焰。金箍棒在悟空手中震颤,发出如同龙吟般的嗡鸣,声波所过之处,连月壤都被震得沸腾起来。悟空双眼赤红,火眼金睛中跳动着与心魔如出一辙的紫芒,但额间的火焰纹路却愈发清晰——那是大闹天宫时留下的真火印记!
“俺老孙……等你多时了!”
悟空怒喝一声,金箍棒划破月空直取心魔咽喉。心魔狞笑一声,六只手臂同时挥舞,建木根须如鞭般抽向金箍棒。根须与金箍棒相撞的刹那,整个月背都被刺目的光芒淹没——
紫黑色的雾气与炽烈的金焰在虚空中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冲击波将周围的青铜棺椁全部掀飞,断裂的锁链在空中狂舞,如同暴风雨中的海藻。姮娥被气浪掀翻,勉强稳住身形后惊骇地发现:心魔悟空的根须正在吞噬金箍棒的火焰!
“不对劲……”她咬破指尖,以血为媒召唤出更强大的星砂,“那玉珏在吸收战斗能量!”
果然,随着两人交手越发激烈,月蚀玉珏的跳动愈发剧烈。心魔悟空的根须愈发粗壮,甚至开始延伸向远处的青铜棺椁——那些棺中沉睡的猴妖尸体正在被根须强行唤醒!
悟空突然变招,金箍棒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棒尖直指心魔胸口的玉珏。心魔似乎早有防备,六只手臂同时结印,建木根须在身前交织成一面漆黑的盾牌。金箍棒与根须盾牌相撞的刹那,整个月背突然陷入绝对寂静——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无论是青铜锁链的碰撞声,还是月蚀藤的蠕动声,甚至是两人急促的呼吸声,都在这一刻被某种力量抽离。唯有月蚀玉珏的跳动声清晰可闻,那声音忽快忽慢,仿佛在倒计时。
“时间……被暂停了?”姮娥瞪大眼睛,发现自己的星砂悬浮在半空一动不动。
心魔悟空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现在,让我们看看……真正的齐天大圣是什么样子!”
他猛地撕开自己的胸膛——
这一次,从伤口中涌出的不再是雾气,而是无数记忆碎片。碎片在空中凝结成清晰的画面:五行山下的对视、蟠桃园里的对饮、还有灵霄殿前那句响彻三界的狂笑……每一个画面中的悟空,都与此刻的孙悟空一模一样!
“这些……是我的记忆?”悟空的瞳孔骤然收缩。
心魔悟空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不,是你的软弱。”根须穿透记忆碎片,将那些画面撕得粉碎,“当年大闹天宫的是你,被压五行山的也是你;大闹蟠桃会的是你,保护唐僧取经的还是你……你从来都只有一个!”
悟空的金箍棒突然剧烈震颤,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棒身中苏醒。那声音低沉而暴戾,与心魔的声音如出一辙:“杀了他……用你的金箍棒,终结这一切!”
姮娥的星砂突然爆发出刺目银光——
“月痕秘术·终章!”
冰砂化作无数细线缠绕在悟空手腕上,强行将他与心魔拉开距离。趁此机会,她将全部灵力注入冰棺女子体内:“嫦娥的月华,封印月蚀!”
整个月背突然响起一声轻叹——
“好久不见,二郎神。”
心魔悟空的身体突然僵住。紫黑色的雾气从他七窍中喷涌而出,在半空中凝成一张熟悉的面孔——那赫然是二郎神的模样!但仔细看去,那张脸的左眼却闪烁着与心魔相同的紫芒。
“当年玉帝封印的……从来都不是巫祖。”二郎神模样的心魔狞笑道,“而是月相轮回本身!而我……就是被剥离的黑暗面!”
悟空的金箍棒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
棒身上的每一道纹路都亮起炽烈的金焰,火焰中隐约可见花果山的轮廓。悟空双眼赤红,额间的火焰纹路与金箍棒交相辉映,形成一道贯穿月背的光柱。
“这一棒……”他猛地跃起,金箍棒划破月空直取心魔,“还你当年那一击!”
冲击波席卷整个月背——
青铜锁链寸寸断裂,棺椁化为齑粉,连月球表面的环形山都被削平。当烟尘散尽时,月背上只剩下一具焦黑的尸体——心魔悟空的身体已经彻底湮灭,唯有那枚月蚀玉珏悬浮在空中,表面布满裂纹。
姮娥踉跄着走到悟空身边:“结束了?”
悟空没有回答。他僵立在弥漫的月尘之中,手中紧握着半截金箍棒。那棒身已不复往日的金光璀璨,布满了如蛛网般细密且狰狞的裂痕,每一道裂痕都似在无声地诉说着刚刚那场惊心动魄战斗的惨烈。裂痕间隐隐有暗红色的光芒闪烁,仿佛是战斗中残留的妖力在挣扎涌动,又好似是这金箍棒在承受着难以言说的重负,随时都会在这暗红色光芒中彻底碎裂,化作一地毫无用处的废铁。
微风拂过,扬起的月尘轻轻洒落在悟空的身上,像是为这位历经无数沧桑的英雄披上了一层薄纱。他的眼神有些迷离,视线在手中的半截金箍棒上徘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刚战斗的画面——心魔那扭曲的面容、那肆虐的紫黑色雾气、还有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月蚀玉珏。每一个画面都如同一把利刃,在他的心头狠狠划过,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更可怕的是,他的影子正在分裂成两个。一个影子高高地举棒指向天庭,那姿态充满了愤怒与不屈,仿佛要将天庭那高高在上的权威彻底击碎;另一个影子却持刀刺向自己,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挣扎,似乎被无尽的痛苦和迷茫所吞噬。这两个影子在月光下不断地扭曲、变幻,时而重叠,时而分离,仿佛是悟空内心深处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在激烈地碰撞。
悟空望着那分裂的影子,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是那个敢于反抗天庭权威、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还是那个在取经路上历经磨难、逐渐被磨平棱角的孙行者。这两种身份在他心中不断地拉扯,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就在这时,月球深处,传来锁链崩裂的声响。那声音低沉而沉闷,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咆哮,震撼着整个月球。每一次锁链的崩裂声都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击在悟空的心头,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随着锁链崩裂声越来越大,整个月球都开始剧烈地颤抖。那些原本静止的陨石坑开始滚动,断裂的青铜锁链在空中狂舞,仿佛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从地下唤醒。一股强大的邪恶气息从月球深处缓缓涌出,所到之处,月尘飞扬,光芒黯淡。
悟空感受到了这股邪恶气息的逼近,他握紧了手中那半截金箍棒,尽管它已伤痕累累,但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依靠。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尽管内心依然充满了迷茫和痛苦,但他知道,无论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他都必须挺身而出,因为他是孙悟空,是那个敢于挑战一切权威、守护正义的齐天大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