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一行,陆微澜在不经意间大放异彩,让王氏和陆微雨憋了一肚子的气,却也无可奈何。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已是深冬,京城内外,都透着一股子岁末的忙碌与萧瑟。
按照惯例,年关将至,各府都要为家中的主子奴仆添置冬衣。陆府自然也不例外。这本是主母分内之事,王氏也乐得借此机会彰显自己的权威和对子女的关爱。
这日,王氏将府里常用的几位针线娘子和相熟的绸缎庄掌柜都请到了府里,说是要为几位小姐量体裁衣,挑选新料。
陆微澜自然也被叫了过去。她到的时候,陆微雨正围着一堆花花绿绿的锦缎挑得不亦乐乎,王氏则坐在一旁,含笑看着,不时地指点几句,母女二人其乐融融,一派慈母孝女的温馨景象。
“二姐姐来了。”陆微雨瞥见陆微澜,语气平平地打了个招呼,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她今日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头上戴着新得的赤金点翠步摇,身上穿着嫣红的妆花褙子,仿佛要将所有的光彩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陆微澜只作未见,上前规规矩矩地给王氏行了礼:“给母亲请安。”
王氏淡淡地嗯了一声,指了指旁边一小堆料子,说道:“微澜来了就好。你也过来瞧瞧吧,这是给你备下的料子。你身子弱,不宜穿得太花哨,素净些养身。这些颜色沉稳些,料子也厚实,正适合你。”
陆微澜顺着王氏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堆料子多是些青色、灰色、赭石色等暗沉的颜色,质地也远不如陆微雨那边那些光鲜亮丽的贡缎、云锦来得细腻。虽然王氏说得冠冕堂皇,什么素净养身,但其中的打压和轻视之意,却是昭然若揭。
换做是原主,此刻怕是又要委屈得红了眼圈,或是忍气吞声地受了。但陆微澜却只是弯了弯唇角,声音平静无波:“多谢母亲费心。女儿确实偏爱素净些的颜色,这些料子看着也很是厚实暖和,女儿很喜欢。”
她这般不卑不亢、甚至带着一丝满意的态度,反倒让王氏准备好的一肚子教训和施恩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十分难受。她本以为陆微澜会像以往那样,或委屈,或不满,她正好可以借机敲打一番,让她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的主母,谁才有资格享受最好的东西。却没想到,这丫头竟是这般油盐不进!
陆微雨见状,忍不住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二姐姐真是好眼光,这些料子虽然颜色不打眼,但胜在耐脏,也符合二姐姐一向低调节俭的性子呢。”
她这话,明着是夸,暗着却是讽刺陆微澜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陆微澜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甚至还对着陆微雨微微一笑:“三妹妹说的是。衣物嘛,保暖舒适最为重要,颜色款式倒是其次。不若三妹妹,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自然要挑些鲜亮些的颜色来衬托才好。”
她这番话,既接了陆微雨的茬,又顺带夸了她一句,却也暗暗点出陆微雨只重外表,不重实用的肤浅。
陆微雨被她这么一说,反倒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仿佛自己成了那个只知道追求虚荣外表的人。她撇了撇嘴,不再作声,继续低头摆弄那些华丽的绸缎。
王氏见陆微澜这般懂事,心中虽然依旧不爽,却也找不到发作的理由。她清了清嗓子,对一旁的针线娘子说道:“既然二小姐也满意,那便照着她的尺寸,用这些料子给她做两身过冬的棉袄和夹裙吧。记得做得厚实些,莫要冻着二小姐了。”
“是,夫人。”针线娘子连忙应道,心中却在暗暗嘀咕:这位二小姐可真是……与众不同。换做别家的小姐,若是被主母这般区别对待,怕是早就哭闹起来了,她倒好,竟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
量体裁衣毕,陆微澜便告辞回了静思居。
锦心和巧儿早已在院门口等着了,见她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小姐,怎么样?夫人给您挑了什么好料子?”巧儿好奇地问道。她可是听说了,今日府里来了好几家大绸缎庄的掌柜,带来了不少时新的料子。
陆微澜将王氏给的那些素净厚实的料子往桌上一放,轻描淡写地说道:“喏,就这些。”
锦心和巧儿一看那些料子的颜色和质地,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这也太素净了吧?”巧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而且这料子……摸着也不如三小姐她们那些柔软光滑。夫人这也太偏心了!”
锦心也叹了口气:“小姐,您方才就该跟夫人理论理论的。凭什么三小姐就能用那么好的料子,您却只能用这些……”
陆微澜见她们为自己抱不平,心中一暖,笑道:“傻丫头,跟她们理论什么?没得惹一身腥。再说了,谁说这些料子就做不出好衣裳了?”
她拿起一块青灰色的细棉布,在手中掂了掂,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面子上的东西,她们愿意争,便让她们争去。咱们啊,要的是里子。只要穿得暖和舒适,谁还在意那面料是不是贡缎云锦?”
锦心和巧儿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家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微澜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吩咐道:“锦心,你去将府里相熟的那位张裁缝请来,我有事要与他商议。巧儿,你去把我之前收起来的那些新棉和羽毛都取出来,仔细着些,莫要让人瞧见了。”
她口中的新棉和羽毛,自然是她从空间里取出的优质棉花和经过处理的鸭绒、鹅绒。这些东西,才是她打造超级保暖冬衣的秘密武器。
王氏想在衣料上打压她?哼,太天真了!她陆微澜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些虚有其表的华丽,而是实实在在的舒适与温暖!
很快,张裁缝便被请到了静思居。张裁缝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人,手艺精湛,为人也老实本分,之前陆微澜修葺静思居时,一些布艺软装便是请他帮忙做的,对他的人品和手艺都还算信得过。
“二小姐安好,不知二小姐唤小的来,有何吩咐?”张裁缝恭敬地问道。
陆微澜将那些王氏给的料子推到张裁缝面前,又指了指旁边一堆用布包着的特殊材料,说道:“张师傅,我想请您帮我做几件冬衣。面料就用这些,但内衬和填充物,我想用我自己备下的这些。”
张裁缝拿起一块王氏给的料子看了看,又拿起陆微澜准备的那些新棉和羽毛摸了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些新棉洁白柔软,远胜寻常棉花;那些羽毛更是轻盈蓬松,是他从未见过的。
“二小姐,您这些……是何物?”张裁缝忍不住问道。
陆微澜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这些是我偶然得来的一些天山雪绒和云中雁羽,据说是塞外异宝,轻若无物,却又奇暖无比。我想将它们絮在冬衣的内衬里,如此一来,即便衣裳做得轻薄些,也能抵御严寒了。”
她这番说辞,半真半假,听起来倒也像那么回事。
张裁缝将信将疑,但看陆微澜说得煞有介事,又想到这位二小姐向来有些奇思妙想,便也不再多问。
“只是……二小姐,这般做法,老朽从未尝试过。若是将这些羽毛絮在衣内,怕是不易固定,穿着时也容易移位吧?”张裁缝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这个张师傅不必担心。”陆微澜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已经想好了法子。我们可以先用柔软的细棉布缝制成一个个小方格,再将这些雪绒和雁羽均匀地填充进去,封好口,做成一片片的暖绒内胆。然后再将这些内胆缝合在衣裳的里衬上。如此一来,既能保证填充物均匀不移位,又能让衣裳轻便保暖。”
她这番描述,其实就是现代羽绒服内胆的制作原理。
张裁缝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这位二小姐的想法真是……闻所未闻,却又似乎……颇有道理!
“二小姐这法子……倒是巧妙!”张裁缝琢磨了片刻,眼中渐渐放出光来,“若是真能如此,那做出来的冬衣,定然比寻常的棉袄要轻便暖和许多!”
“正是此意。”陆微澜点点头,“所以,就要辛苦张师傅费心了。工钱方面,我绝不会亏待师傅。”
“二小姐客气了,能为二小姐效劳,是小人的荣幸。”张裁缝连忙说道。能尝试这种新奇的制衣方法,对他这个手艺人来说,也是一种挑战和乐趣。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日里,静思居的针线房便成了陆微澜和张裁缝的秘密工坊。
陆微澜亲自指导,张裁缝和锦心、巧儿则动手操作。她们先是将那些天山雪绒和云中雁羽仔细清理挑选,再按照陆微澜的要求,用细密的针脚缝制出一个个小巧的绒格。
这个过程颇为繁琐,尤其是那些轻飘飘的羽绒,稍不留意便会飞得到处都是。但陆微澜却极有耐心,每一个步骤都要求做到尽善尽美。
王氏和刘嬷嬷自然也听说了静思居里的动静,知道陆微澜又在折腾她那些冬衣。
“哼,由她去折腾吧!”王氏不屑地说道,“就凭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料子,她还能做出什么花儿来不成?我倒要看看,等到了年节家宴,或是开春后各府的赏花宴,她穿得那般寒酸,如何在人前抬头!”
她心中笃定,陆微澜这次是黔驴技穷,再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了。
然而,她却不知道,陆微澜的秘密武器,远比她想象的要厉害得多。那些看似普通的素净面料之下,即将包裹的,是足以颠覆这个时代冬衣穿着体验的黑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