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轩见陆微澜羞涩地垂下了头,心中更是得意洋洋,只当自己这番深情款款的表白,已然打动了佳人芳心。他自诩风流倜傥,对付这等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向来是手到擒来。
他往前又凑近了半分,声音压得更低,语气也更加温柔缱绻,仿佛生怕惊扰了怀中的珍宝:“陆二小姐不必惊慌,晚生绝无唐突之意。只是情之所至,不能自已。晚生知道,以陆二小姐的才貌品性,定然是眼界极高的。晚生不敢奢求能即刻得到二小姐的青睐,只盼能有机会,让二小姐慢慢了解晚生的为人。晚生可以对天发誓,若能有幸娶得二小姐为妻,此生定不负相思意,必将二小姐视若掌中珍宝,呵护备至,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他这番话说得是信誓旦旦,眼神中充满了真挚与恳切,仿佛已将陆微澜视为自己未来的妻子,正在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王氏和李夫人虽然站在不远处,假意与庵里的尼姑攀谈,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关注着这边。见李明轩与陆微澜相谈甚欢,陆微澜更是羞答答地低着头,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都觉得这门亲事已是十拿九稳了。
“哎呀,瞧瞧明轩那孩子,对咱们澜儿可真是上心呢!”王氏压低了声音,对李夫人笑道,语气中充满了得意。
李夫人也笑得合不拢嘴:“可不是么,我家这傻小子,平日里眼高于顶,寻常女子他都瞧不上眼。也就只有陆二小姐这般出色的人物,才能入得了他的法眼。看来啊,他们俩这是……有缘分呢!”
她们这边自顾自地皆大欢喜,却不知陆微澜此刻心中早已是万马奔腾,吐槽能量满格。
视若掌中珍宝?呵护备至?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陆微澜在心中冷笑:李公子,你这话,怕是对着镜子练过不少遍了吧?听起来倒是情真意切,可信度嘛……约等于零。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适与讥讽,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涉世未深、略带慌乱的表情。她眨了眨清澈的眸子,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天真与好奇,问道:“李公子方才说,对小女早已心生爱慕,不知李公子爱慕小女哪一点呢?”
她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却暗藏玄机。她想看看,这位李公子除了会说些空洞的甜言蜜语之外,是否对她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真正了解。
李明轩闻言一愣,显然没想到陆微澜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具体的问题。他先前那些爱慕之词,不过是些惯用的套话罢了,哪里真的具体想过爱慕陆微澜哪一点?
不过,他也是个中老手,略一思忖,便立刻信口拈来:“陆二小姐兰心蕙质,才华横溢,一曲《虹之上》名动京城,此乃其一;陆二小姐容貌倾城,气质脱俗,宛如九天仙子下凡尘,此乃其二;陆二小姐出身名门,知书达理,温婉贤淑,乃是大家闺秀之典范,此乃其三。有此三者,晚生岂能不心生爱慕,朝思暮想?”
他这番话说得是洋洋洒洒,听起来倒也面面俱到。
陆微澜听了,心中却是冷笑更甚。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位李公子对她的了解,依旧停留在那些道听途说的标签之上。什么才华横溢、容貌倾城、出身名门……这些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浮名罢了,与她真实的性情和喜好,没有半分关系。
“原来在李公子眼中,小女便是如此模样。”陆微澜幽幽一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李公子可知,小女平日里,其实并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也不爱吟诗作赋,反而更喜欢看些……嗯,市井之间流传的志怪传奇,或是研究些……稀奇古怪的机关器物。小女性子也有些……嗯,随性散漫,不喜拘束。不知这样的我,是否还符合李公子心中的仙子形象呢?”
她故意将自己说得与传统闺秀的形象大相径庭,甚至有些离经叛道,就是想看看这位李公子会作何反应。
李明轩听了陆微澜这番自曝其短,眼中果然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与……嫌弃。
喜欢看志怪传奇?研究机关器物?性子随性散漫?
这哪里还是什么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分明就是个不守规矩、不务正业的野丫头啊!
他心中不由得暗自叫苦:早知如此,便不该被她那副清丽脱俗的外表所迷惑!娶妻当娶贤,这样的女子,即便是再美貌,娶回家中,怕也是个不安分的祸害!
不过,他转念一想,陆微澜如今名声在外,又得了贤妃娘娘的赏识,其身后的附加价值还是相当可观的。至于她的性子……娶回家中之后,慢慢调教便是。他就不信,凭他的手段,还治不了一个小小的女子?
想到这里,李明轩立刻又换上了一副深情款款的表情,柔声道:“陆二小姐真乃性情中人,坦诚可爱。晚生先前所言,固然是爱慕二小姐的才貌与家世,但如今听了二小姐这番肺腑之言,晚生更觉二小姐与众不同,别具一格。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晚生眼中,二小姐无论是什么样子,都是最完美的。晚生喜欢的,正是二小姐这份不落俗套的真性情啊!”
他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情圣的形象,仿佛无论陆微澜是什么样子,他都会爱她如初。
陆微澜听了,心中只觉得一阵反胃。
好一个情人眼里出西施!好一个不落俗套的真性情!
这位李公子,还真是……脸皮够厚,演技够精湛啊!
她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脸上挤出一丝感动的笑容,道:“多谢李公子……不嫌弃。”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对了,李公子如今在吏部观政,想必定然是胸怀大志,想要为国为民,一展抱负了?”
李明轩闻言,立刻挺了挺胸膛,脸上露出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慨然道:“陆二小姐所言极是!晚生虽不才,却也素有安邦定国之志,只盼能早日为朝廷效力,为圣上分忧,为天下万民谋福祉!”
他这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义正言辞,仿佛自己已是国之栋梁,社稷重臣。
陆微澜听了,心中暗笑: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她故作崇拜地看着李明轩,眼中闪烁着小星星,继续问道:“李公子果然是高风亮节,令人敬佩!小女近日里倒是听闻了一件小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二小姐但说无妨。”李明轩大度地一挥手,一副天下事无所不知的模样。
“小女听闻,京畿近郊,前日里似乎聚集了不少流民,据说是因为不堪忍受当地的苛捐杂税和徭役,才被迫背井离乡,流落至此。此事虽小,却也关乎民生疾苦。不知李公子对此事可有耳闻?若将来李公子为一方父母官,遇到此类情况,当如何处置,方能既安抚流民,又不至有违朝廷法度,还能……嗯,彰显公子您的仁德与才干呢?”
陆微澜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实则却是暗藏机锋。她想看看,这位自诩胸怀大志、为民请命的李公子,是否真的关心过民生疾苦,是否真的具备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
李明轩被陆微澜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
流民?苛捐杂税?
他平日里只顾着吟风弄月,钻营权贵,哪里会去关注这些下里巴人的事情?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额头上不由得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个嘛……”李明轩眼神闪烁,强自镇定道,“流民之事,自古有之,朝廷对此自有良策,我等身为臣子,自当谨遵圣意,奉公守法便是。”
他又想了想,补充道:“至于如何处置,这个……嗯,需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可一概而论。不过,晚生相信,只要以仁心待民,以德化人,定能使万民归心,海晏河清。”
他这番回答,空洞乏味,言之无物,全是些虚头巴脑的场面话,根本没有涉及到任何实质性的解决方案。
陆微澜听了,心中已然明了。这位李公子,果然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眼尖地瞥见,李明轩在与她说话的间隙,眼神数次不着痕迹地瞟向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二等丫鬟挽云。
挽云是陆微澜前不久刚从外面买回来的丫鬟,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生得眉清目秀,楚楚可怜,是那种很容易激起男人保护欲的类型。
而李明轩看向挽云的眼神中,分明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浮与……估量。那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一件可以随意玩弄的物品一般。
陆微澜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厌恶之情。
好啊,不仅是个草包,还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色胚!
她先前对这位李公子还存着一丝或许可以调教一下的念头,此刻已是荡然无存。
这种货色,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陆微澜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有些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