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北风裹挟着细碎的冰晶掠过柳条河,河面尚未封冻的水面泛起银白的涟漪。
石家村的土墙上积着薄薄的雪,像是给这座饱经战火的村落披上一层脆弱的糖霜。
石云天裹紧打着补丁的棉袄,站在练兵场的高台上,看着民兵们在雪地里操练拼刺刀,刀刃劈开寒气时发出的脆响,混着此起彼伏的喊杀声,惊飞了槐树上觅食的寒鸦。
“刺!杀!”刘俊的吼声穿透风雪。
他握着竹制训练刀,手把手纠正新入伍的年轻民兵姿势。
练兵场上热火朝天,石云天眯起眼睛,将手中的雪花揉成冰球,扔向远处。
冰球砸在干枯的树枝上,“啪”地一声脆响,折断的枝丫带着积雪砸在雪地上,激起一片白茫茫的雪雾。
“云天哥!”李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怀里抱着个陶罐,热气混着草药香从陶盖缝隙里钻出来,“春琳又开始发烧了,我煮了艾草姜汤。”
石云天转身时,瞥见李妞棉鞋边缘结着冰碴。
自从宋春琳被救回来,这个泼辣的姑娘几乎住在了临时搭建的医务室里。
那天从据点逃出来时,宋春琳右腿被流弹擦伤,在冰冷的甬道里又着了凉,伤口反复发炎。
“我去看看。”石云天接过陶罐,踩着积雪往医务室走。
屋檐下悬挂的冰凌折射着冷光,让他想起黑衣人刀刃抵在宋春琳脖颈的画面。
自那场惊心动魄的营救后,据点废墟再没传来动静,可这份诡异的平静反而让他不安——就像暴雨前压抑的云层,随时可能倾泻而下。
医务室是用谷仓改建的,茅草屋顶垂着长长的冰棱。
石云天掀开棉门帘,暖意裹着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宋春琳躺在铺着干草的木板床上,小脸烧得通红,额头上的湿毛巾已经半干。
她听到动静,艰难地睁开眼,扯出一抹笑:“云天哥哥……”
“躺着。”石云天把姜汤放在床边,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烫得惊人。
“春琳乖,喝了姜汤再睡一觉就没事了。”他轻声哄着,像是在哄小孩。
宋春琳乖乖地喝下姜汤,乖巧得让人心疼。
石云天把干净的毛巾浸湿,拧干后重新敷在她额头上。
石云天看了看她,又说:“小虎设陷阱抓了野兔,等会炖了汤,你多喝两碗。”
宋春琳点点头,乖乖地闭眼休息。
这时,门外传来王小虎的大嗓门:“云天哥!刘俊说新制的火药威力不够,你去看看?”
石云天起身时,宋春琳突然抓住他衣角:“黑衣人......还会来吗?”
她的声音轻得像飘雪,却让石云天心头一紧。
他蹲下身,认真擦掉女孩眼角的泪:“放心,下次他来,我连本带利讨回来。”
宋春琳放心地闭上眼睛,石云天替她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村西头的临时作坊里,炭火映得满墙工具泛着红光。
老张戴着牛皮手套,用钳子夹着烧红的铁块,火星溅在积雪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按你说的法子,在火药里掺了木炭灰。”老张喘着粗气,“可这玩意儿脾气比小野那老鬼子还暴,上次试爆差点掀了屋顶。”
石云天捡起地上的陶制手雷模型,粗糙的外壳刻着防滑纹路。
上次据点营救,他们的弹药消耗大半,如今每一颗子弹、每一枚手雷都得精打细算。
“再试试减少硫磺比例?”他指着墙角的硫磺袋,“县城军火库守卫森严,但听说他们最近从外地运了批新弹药,或许......”
老张会意地点点头:“行,我这就去准备。”
石云天带着成品手雷走出作坊,外面的风雪愈发猛烈,远处高墙上的了望塔仿佛随时会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幕中。
石云天背着双手在村中踱步,目光扫过每一处防御工事和哨卡,心中盘算着防御计划。
石云天来到村头的小山丘上,这里视野开阔,能俯瞰整个村子。他眯起眼睛,试图从纷飞的雪花中寻找可能的威胁。
寒风刺骨,雪花打在脸上像刀子割肉,石云天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石云天裹紧棉袄,从怀里掏出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山林,雪幕中什么都看不清。
“啪嗒!”一个雪团突然从石云天身后砸来,正中他的肩膀。
石云天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回头一看,只见王小虎和李妞正躲在树后偷笑。
王小虎朝石云天做了个鬼脸,李妞则捂着嘴偷笑。
石云天又好气又好笑,故意沉下脸:“王小虎,你小子又皮痒了是吧?”
王小虎见状,拔腿就跑,李妞也笑着跟在后面。
石云天追了上去,三个人在雪地里嬉笑打闹,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在脑后。
直到夜深了,石云天独自走向村头。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给大地镀上银边。
石云天仰头望着星空,今夜月色如水,可他心中却隐隐不安。
远处县城方向,隐约有几点灯火在风雪中明灭,像是野兽潜伏的眼睛。
一阵寒风吹过,他裹紧棉袄往回走。
石云天一边走一边思忖着明天的防御计划,不知不觉已到村口。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山林,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石云天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不安,转身朝村里走去。
回到住处,石云天展开县城布防图。
他盯着布防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陷入沉思。
石云天审视着每一个据点,每一个哨卡,试图找出可能的漏洞。
他拿起笔,在地图上又画又写,标记出重点防守区域和可疑之处。
窗外,又开始飘雪了,细小的冰晶扑在窗纸上,像是远方传来的战鼓,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他的心脏。
石云天的心跳也跟着这节奏加快,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放下笔,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思绪万千。
风雪越来越大,远处山林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像是随时会扑过来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