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收住身形,放开抱着琴儿腰的手,琴儿则是手捂着胸口惊呼。
萧离走上台阶来到门前,敲了两下门。“我带了琴儿过来,现在可以进去吗?”
屋子里没有回应,也没有半点声息。萧离笑了,因为在他的神识探查之下,清楚地看到那个青衣女子正屏住呼吸手持长剑站在门后。
“既然姑娘没有反对,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姑娘你可要小心些,我这细皮嫩肉的,万一被破了相可就不好了,毕竟是靠脸吃饭的。”萧离一边像碎嘴子一样念叨着,一边推开门。
萧离脚刚踏进去,一柄长剑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横在自己脖子前。
“小心,小心点。”
“你到底意欲何为?”那个青衣女子冷冷地问道。
“一定不是来抓你的,若不然不可能只带着琴儿过来。现在府中就有几十个缉拿司的人,其中就有打伤你的缉拿司副司长霍勇。府外还有三百城防营的人。”
青衣女子向门外的琴儿看了看,府中闹腾了好一会儿,这一点她是知道的,也想到了可能是追捕自己的人来搜查。可是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你到底想怎样?说!”
“当然是来给你送药的,你右臂或者后背右侧受了伤,我是让琴儿来帮你上药。”萧离一边解释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从张平治那里得来的药袋子,并且晃了晃。
那个青衣女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本姑娘受了伤?”
“白日里你是右手用剑,而今晚你却是左手拿剑,证明你右手不敢用力。”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捏着剑刃从自己脖子前拿开。
萧离回身招呼琴儿进来。
琴儿想不到萧离会在这里藏着一个人,并且还是一个女人。虽然心里清楚萧离不可能做什么,但是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缓缓迈步走进屋子,当看到青衣女子手上的长剑顿时一惊。
萧离无奈地看着那个青衣女子。“收起来吧!在这里用不着这个。”
萧离来到桌前点燃了蜡烛,给两个人介绍了一下。“这是我从世外桃源带出来的琴儿。琴儿这位是杨姑娘。”
那个青衣女子问道:“你怎会知道我姓杨?”
“你看你,我只是脸皮厚,又不是傻。那会儿你说这是你的家,而这里原先正是杨将军的府邸。当年杨将军满门抄斩,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逃脱的,但是从你刺杀赵王到现在,种种迹象表明,你应该是杨将军的后人无疑。”
“原来你就是从流放之地出来的诗神?那你为何要帮我?”
“老王去世,众多王子争夺王位,无论谁当了新王都会有人被牵扯其中。杨将军只是被牵扯进去最深的人而已。护驾是职责所在,而帮你是不忍看到杨将军以后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不过,你太任性了,白日里我已经告诉那个店小二一切都是陷阱,可你还是执意要往里跳。为了仇恨你不顾那些帮你的兄弟姐妹安危,证明你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那个杨姑娘沉默,因为当时自己确实被告知是陷阱,可是最后还是选择了动手。这样想来自己的确是太自私了,没有顾及到兄弟姐妹的安危。
萧离对琴儿说道:“这几日你就留在此照顾杨姑娘,若有所需及时告诉我。”
琴儿答应一声“是,公子。”
萧离笑着看了看那个青衣女子,说道:“你呢,先乖乖地在这里养伤,别给我找事儿,打伤你的那个霍疯子真的就在我的府上,只要你不出这个院子就不会有麻烦。”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一边自语道:“真是一个有趣的晚上,不过有点不尽兴。”说完人已经走出屋子,并且带上了门。
萧离看见铁开山已经穿好甲胄在大厅里等着自己,而鲁达也是坐在那里悠闲地喝着茶。
“走吧,毕竟时候不早了。”萧离开口道。
铁开山答应着跟着萧离往外走,而鲁达却看也不看萧离一眼,坐在那里不动。
“先生,您请!”萧离做出请的手势。
鲁达头不抬眼不睁的淡淡说道:“你这是打家劫舍去,带着我干嘛?不去。”
“你看你,先生怎么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咱们是去办案,办案就需要有人做文书工作。所以少不了您。”
“你小子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想干嘛,一个城防营可是不太够看,弄不好都会惊动禁军。”
萧离一边上前拉着鲁达,一边说道:“有那么严重,咱们就是去抓个刺客逆贼什么的。”
鲁达也只有叹了口气。
出了将军府,萧离翻身上马。对张平治问道:“折冲军那边有关系够硬的熟人不?”
张平治答道:“有,就是白天与我同往的韩一山。”
“去,派人通知韩一山带人到京畿府集合。你也回城防营,把能调动的兵马都调过去。”
张平治懵了。“将军您这是想干吗?”
萧离看着张平治说道:“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要干一票大的吗?”
“是说过。”
萧离淡淡地说道:“我们要兵围京畿府。”
张平治一听吓得差点没有从马上掉下来。“什么?将军你……”
萧离说道:“我既然能让缉拿司霍勇这个武君强者一干人等,老老实实地俯首就擒,在我府上规规矩矩地待着。你猜我能不能让他带着缉拿司的人把你拿了?”
张平治都要哭了。“将军,您这干得也太大了,这弄不好是要被灭九族的大罪。”
萧离鄙视地看着张平治。“看看你这点出息,本将军说了保你无事,并且还保你升官发财。”
接着又说道:“通知折冲军韩一山带人到京畿府会合。好处少不了他的。”
“这掉脑袋的事儿,他凭什么会听您的?韩胖子可不傻。”
“因为只要他来了,不是拿好处,就是拿功劳。”
“这是为何?”
“今晚如果本将军无事,他是带人来维持秩序的,有好处拿。如果本将军翻车,他是来平乱的。你猜他会不会来?”
“那我呢?”
“没办法,你只能跟着我干,没有回头路。因为就算我今晚翻车,最多被大王在朝堂之上训斥,暂时不被重用而已。只要我不死,无论本将军去找理王爷还是长公主,想要了你的命,应该都不会太难。”
张平治都哭了。“这是为何啊?为何韩胖子可以稳赢不输,而我要提着脑袋跟着您混啊?”
“因为,这就是你能和我一起吃香的喝辣的,而他只能喝点汤,这就是区别。”
萧离话锋一转。“本将军有没有告诉过你,户部尚书康庆中是我的义子?”
张平治一咬牙。“将军,属下这就去调城防营的兄弟过来,与将军在京畿府会合。”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晚了。现在这个萧离风头正盛,朝中各种势力有点想打压,有的想拉拢,如果自己去告密,那么死得最惨的一定是自己。
萧离刚慢悠悠地带着三百城防营的人马赶到京畿府,张平治带着近一千城防营人马爷赶到。
萧离来到京畿府大门前一挥手。“给我围了,许进不许出。”
京畿府中护卫听见外面人马喧闹声,早就有人出来,查看情况。只见一个一身银甲的小将带着城防营的兵马已经把京畿府围困住。
出来的护卫纷纷拔刀。有人斥责道:“何人敢在京畿府重地撒野,不想要脑袋了吗?”
萧离看也不看他们一眼,高声说道:“虎威将军何在?”
过了半天没人回应,萧离无奈地看着铁开山。
铁开山愣愣地看着萧离,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被封过虎威将军,马上答道:“在。”
萧离单手擎着乌金长枪,一指京畿府大门说道:“给本将军砸了。”
“好!”铁开山下马左右看看也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伙事,一看门口的大石狮子,走上前去抓着石狮子前腿就轻松举起来。
那些京畿府的护卫,和所有在场的城防营的人马都被震惊到了。这个石狮子最少有千斤重,比铁开山人都高,说举起来就举起来。
京畿府中的护卫震惊归震惊,当看到铁开山举着石狮子过来,马上上前拦道:“你要干嘛?”
铁开山也不搭理他们径直走向半开着的大门。
萧离对身旁的张平治说道:“张大人,你说这个时候要是手一滑,砸死几个人算不算过失?”
张平治一咧嘴。马上会意地说道:“应该算,这么大的一个石狮子应该不少于一千斤吧?这么重这么大,手滑或力有不逮实属正常。”
那些京畿府中护卫一听这话纷纷让开,这不是对方手滑不滑的问题,而是自己是不是活够了的问题。
在一声轰然巨震声中,石狮子被铁开山扔出去狠狠砸在京畿府半开的两扇大门上。两扇大门破碎,连带着门楼都塌了。
张平治心里暗叫“完了,一点回头路都没有了。”原本还想着萧离是做做样子,兵围京畿府,可是现在真把京畿府大门给砸了,半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了。
萧离手一挥淡淡地说道:“虎威将军,城防营张副指挥使听令。府中一干人等,全部给我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铁开山是无所谓,他只听萧离的话。张平治眼睛一闭,突然睁开眼喝道:“全都给我上。”都这个时候了,说什么都晚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有闭着眼睛干了。
萧离策马缓缓走向京畿府大门,不过门口坍塌的门楼和后面的石狮子挡住了去路。萧离看就看铁开山,铁开山这次反应比较快,上去几脚就把挡路的零零碎碎踢开,到了刚才自己扔的那个石狮子前直接就是一脚,石狮子被直接踢飞出去,砸中远处京畿府衙大堂的屋脊,并且砸塌了屋脊。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张平治看得直咧嘴,怪不得自己白日下午得到消息说这位虎威将军,那可不是一般的猛,随手抓过来的刺客就当武器用,甚至抓着一条战马的大腿,以战马当武器抡。明明是武将六阶的修为,却是刀枪不入,高阶武王都得躲着他。
萧离策马进了京畿府衙翻身下马,张平治也陪同下马,马上就有军士过来牵马。
萧离对张平治说道:“让兄弟们手脚麻利点,把所有人都制住,然后给我找东西,哪怕是挖地三尺。”
张平治。“将军您这是抄家来了。”
萧离嘴里吱了一声,怒道:“休要胡言,本将军是接到线报,然后来捉拿刺客或者逆贼的,怎么让你说得这么难听?”
张平治马上说道:“对,接到线报此处可能藏匿刺客或逆贼”然后带着人下去。
此时整个京畿府衙都乱套了,唔嗷喊叫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
萧离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府中的各种声音,他知道今晚会有很多人蒙冤,京畿府府尹的家人都是无辜的,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如果非要找出错的地方,那就是投错了胎。萧离更知道人做什么事都会有牺牲,当你知道牺牲在所难免的时候,也只有强迫自己去释怀。
萧离缓步走向京畿府衙大堂,大堂里早就被人点亮通明的灯火。
这里曾是多少世俗眼中巍峨不可侵犯的神圣之地,不过今夜却要被自己无情地践踏。这里也曾经是多少当官人的梦想,只要坐在这里就掌管着十数万人的命运。当然,这里也是无数沉冤待雪者殷切的期盼。这里更是有着无尽的黑暗,肮脏与丑恶的交易场所。
萧离走进大堂,大堂左侧破顶而入缺了一只脚得石狮子正安静地斜躺在那里。仿佛告诉人们,所有的公平和正义,迟早有一天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倾斜。
大堂灯火下,一根柱子前站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让原本威严之地,多了几分萧索。
萧离先是把乌金长枪放到大堂的案几上。然后来到鲁达所立的柱子前,整理整理甲胄,对着那根柱子恭恭敬敬地深深施了一礼。然后静静地立在鲁达身旁,也看着那根石柱子。
萧离知道这根柱子上有鲁达这一辈子都解不开结,虽然鲁达没有说过那些细节,但是萧离进入大堂那一瞬间就猜到了。当初先生的妻子一定是撞死在这根柱子上。
鲁达暗暗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然后轻轻说道:“你做的这些全是为了我吧?”
“也不全是,只能算是有一部分原因吧!其实我今晚是替另外一个人了结一个心病。毕竟从某些意义上是初次见面,第一次见面不带点见面礼总是有些不礼貌。”
鲁达想了想,明白了萧离话中的含义,然后豁然开朗。“这份见面礼别人还真送不起,也就只有你能送得起。眼一闭,谁也不认识。这步棋虽险却是高明至极。”
沉默一刻,鲁达又说道:“萧离,无论如何我都要替亡妻谢谢你。”这句话是鲁达由衷之言。
“你我师徒何须此言?不过京畿府府尹只能算是帮凶,而另一个主犯难逃一死。”很少有人明白今夜萧离看似冒失之举,实则是一箭三雕。很多事局外人都只是看看热闹而已。
大堂外陆陆续续传来怒斥声:“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不想要脑袋了吗?我乃是京畿府府尹。”
萧离淡淡地说道:“来活儿了。”然后走上正堂,在大堂椅子上一坐,他今天可是要好好会会这位京畿府府尹,孟怀虚……
京畿府府尹孟怀虚被张平治和铁开山带着人押到大堂之上。孟怀虚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此时的孟怀虚早就没有了平日里的模样,身穿内衣披散着头发被拖进来,看来是被人从被窝里给硬拽出来的。
张平治。“将军,人带到了。”
萧离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去忙你们的吧!”
张平治向萧离送去一个我懂的眼神,然后又向铁开山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走出大堂。
“你是何人,为何夜闯我京畿府衙,还把本官当罪人一样羁押?”
萧离向大堂下的鲁达指了指。“还认识他吗?”
孟怀虚看了一眼鲁达,根本没印象。“哼,本官应该认识吗?”
萧离淡淡地说道:“慢慢认,不急!反正我有的是时间,而你也正好需要等人来救你。”萧离说完不再搭理他,拿出一块白绢仔细地擦着乌金长枪。
“本官乃是京畿府府尹,朝廷四品命官,掌管京畿事务。你是兵部何人手下?还不让你家将军前来见我?”
萧离就像没事儿人一样,擦着自己的枪。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喧闹声,马上有军士进来禀报折冲军到了,萧离点头允许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大胖子颤颤巍巍走进大堂。
一走进大堂就愣住了,他第一眼就看到萧离正坐在正堂的位子上,然后却看见原本应该坐在正堂上的孟怀虚,此时此刻正披头散发地站在堂下。
孟怀虚认得这个韩一山,知道他是折冲军的人,见到熟人的孟怀虚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韩大人快救本官,让手下把这个大胆贼人拿下。”
韩一山挺着大肚子先是向孟怀虚赔着笑,抱拳一礼:“孟大人。”然后走向萧离,再躺下正中站定。“哎呀,萧将军,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大家都是……”
萧离抬头看了看韩一山。“你认为你来做这个和事佬合适吗?”
韩一山一时语塞,这还真不合适。一个是老牌四品京畿府府尹,那可是实权人物。另一个则是一时声名鹊起的三品将军新秀,并且今天白日里更是拼死护驾。这两个人物,自己哪个都得罪不起,至于从中做和事佬,自己这分量的确有些寒酸。一时之间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