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一记忆翻涌至北疆那日——北莽冷箭破空而来时,是他毫不犹豫用胸膛为她筑起屏障。箭尖穿透铠甲的声音至今犹在耳畔,温热血珠溅在她脸颊的触感仍清晰如昨。
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早在他生死之际毫不犹豫为她挡箭时,便已不攻自破;更在他面对满朝非议,依然坚定地站在她身前时,化作齑粉。
素手轻抚过他心口箭伤的位置,苏澜一忽然释然——既然真心可鉴,那些甜蜜的算计,权当是闺房情趣罢。
\"反正木已成舟,\"楚明霄无赖般咬住她的耳尖,灼热的呼吸烫得她颈侧发麻:\"爱妃这辈子都别想逃。\"
苏澜一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失笑,指尖轻轻抵上他的胸膛。\"早看出王爷破绽百出了......\"她眼中漾着狡黠的光,指尖顺着衣襟纹路缓缓游移,\"我不在乎那些'未卜先知'的把戏......\"忽然用力一戳!
\"我只在乎......\"她仰起的脸庞在烛光中莹润如玉,问得认真:\"这里装着的,可是真心?\"
“爱妃明鉴,”楚明霄捉住她作乱的手,眼底闪过一丝难得的窘迫:\"箭伤虽然是假的的......但疼是真的。\"他声音渐低,\"一想到你可能不记得我,这里......\"带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比任何伤口都疼。\"
季青默默合上房门,将满室旖旎隔绝在内。廊下月光如水,她取出袖中信笺发怔,原是想回绝的却在落笔时迟疑了——苏白羽遒劲的字迹仿佛还在眼前:【末将愿等姑娘首肯,你我相差那四年,不过是弹指间】
\"季姐姐!\"
碧竹提着裙摆匆匆奔来,发间珠钗歪斜,耳畔空荡荡的只余一只明月珰。她喘着气抓住季青的衣袖:\"小姐她......王爷方才......\"
季青将袖中信笺往里推了推,余光瞥见程蹊正攥着碧竹遗失的耳坠追来,忽而莞尔:\"你家小姐没事,想知道书房秘密吗?\"指尖轻点程蹊方向,\"问他便是。\"
\"什么?我......\"
程蹊猛地刹住脚步,手中珍珠耳坠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见季青唇角那抹熟悉的弧度,他后背倏地沁出冷汗——上回这女人这么笑,可是让他连泻了三日!
\"我突然想起还有公务未处理!\"话音未落,人已窜出数丈远,惊得檐下宿鸟扑棱棱飞起一片。
——
晨雾未散,军营辕门外已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苏澜一刚卸下披风,苏沐阳便带着蓝璎掀帐而入。少年将军的铠甲上还沾着夜露,显是一路疾驰而来:\"小妹,圣上已宣旨让我即返北疆,可是北莽使节有了异动?\"
\"完颜烈被钦龙卫盯死了。\"苏澜一指尖轻点沙盘,北莽营寨上已插满红色小旗,\"王爷今早传信,他们连只信鸽都飞不出京城,传回北莽的只有我草拟的那份通商议和书。\"
蓝璎突然上前,从颈间解下半枚玉珏。那玉上蓝翎火凤栩栩如生,在晨光中流转着奇异的光泽:\"戎族五千玄甲骑,凭此物可任意调遣。\"她将玉珏放入苏澜一掌中,声音轻却坚定:\"只求大俞兑现承诺。\"
\"陛下圣意已在权衡。\"苏澜一指尖轻抚玉珏上细腻的纹路,温润的触感尚未褪去,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与传令兵的高呼:\"八百里加急密旨到——\"
帐帘翻卷,晨露的气息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苏沐阳眼疾手快地将蓝璎拽至屏风后,周鼎已领着一身穿铠甲的墨衣男子踏入大帐。那人玄铁面甲覆住半张脸,裸露在外的刀疤如蜈蚣般横贯鼻梁,狰狞可怖。
苏澜一眸光不过稍顿——前世尸山血海里趟过来的她,早见惯这般伤痕。倒是那人的身形......
\"圣意已明。\"周鼎目光在屏风处稍作停留,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竟直接略去宣旨礼节,径直将鎏金密匣奉上,指腹在匣底摩挲三下,\"王爷特意为您选了位贴身护卫。\"余光扫过墨衣人,\"此人身手在末将之上,王妃可委以重用。\"
待周鼎退下,苏澜一纤指轻抚密匣鎏金锁扣,忽听得\"咔嗒\"一声轻响——匣底暗格应声而开,一卷明黄圣旨旁,素绢上八字朱批灼人眼目:【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她眸光骤亮,当即会意,转向屏风后:“蓝妹妹!五日后,借你玄甲骑演场好戏如何?\"
蓝璎从屏风后转出,发间蓝翎草无风自动:\"不知主帅有什么计划?\"
\"用这五千玄甲骑作饵。\"苏澜一手中的玉珏在指尖转出流光,\"换北莽三万大军入瓮。\"
蓝璎发间蓝翎草倏然颤动,还未应答,那墨衣男子已轰然跪地,沙哑如磨刀的声音响起:\"属下请命为先锋!\"
铠甲与青砖相撞的闷响中,屏风后传来苏沐阳的轻笑:\"看来我这少将军,也不能总‘病着’,不然这重披战甲的机会怕是要让他人抢了去了!\"
\"兄长莫要打趣。\"
苏澜一浅笑着抬手虚扶,墨衣男子如标枪般霍然挺立。她转向苏沐阳时,眸中闪过狡黠:\"京畿重地还需小妹坐镇,倒是北疆那边......\"指尖轻点沙盘上狼烟四起的要塞,\"可是离不开少将军了。\"
苏沐阳忽将腰间镶嵌孔雀石的匕首,往蓝璎手中一塞,眼中闪出一丝不舍:\"那蓝姑娘就......\"
“待兄长得胜归来——”苏澜一拇指与食指轻扣成环,在晨光中划出圆满的弧线。这是苏家军特有的手势,意为\"全须全尾\"。
苏沐阳的剑鞘与她的护腕相击,发出清越的铮鸣:\"一言为定。\"
蓝璎耳尖倏地染上霞色,手中孔雀石匕首突然变得烫手起来。她偷眼去瞥那墨衣男子,却见对方如泥塑般伫立帐门处,连目光都凝固定格,仿佛与铠甲融为了一体,仿佛不存在这世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