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卫说完,螺笛插回腰际。从束腰的袋囊,抽出一根紫色的甲带。她抚摸甲带的顶端。嘴里嘀咕着什么。甲带似有灵性,顶端蛇头般昂起,它脱离弦卫的手掌,疾风一样,飞向姬启的面门,无数尖锐的甲刺,牢牢钉住姬启的脸。
“啊……”姬启扯掉甲带,脸上传感钻心蚀骨的疼痛。他捂着脸,不顾虎王的身份,在祭台上满地打滚。
甲带蛇形蜿蜒,重回弦卫手中。而地上的姬启,脸面瞬间浮肿,眼部的颜色,骇然淤青。能掌握这等邪术,绝不是一般人。公孙越恍然明白,此弦卫非彼弦卫。
虽然他不满姬启作恶多端,也曾多次规劝他从善施德。但在性命孤悬的时刻,他必须出手相救,逼她拿出解药。
公孙越抽出轩辕剑,一招曲梅点染。剑刃刺向弦卫的喉头。
“人言公孙氏有土瑞之德,却是为虎作伥的鼠辈。”弦卫咬牙,脸色一沉,她避开公孙越的曲梅点染。眼珠一转,抛出甲带。
当甲带夺向公孙越面门,只见台下飞身一个人影。甲带离公孙越仅掌宽的间隙,来人出手拦截。稳稳抓在手心。
“牧力将军!”公孙越扭头,又看到台下的炎帝。他大喜过望。挥剑一招风过洞隙,想要彻底制服弦卫。
甲带中端被擒。顶端猛然回首,甲刺转头钉向牧力。
“此兽为紫蟳,宜击鼓驱赶!”炎帝说时迟那时快,拿起轩辕族兵的鼓槌,使劲击打身旁的夔牛鼓。
咚咚咚,鼓声雷动,紫蟳闻声,甲头耷拉,身子僵硬在牧力手中。
与此同时,公孙越的剑刺,点上弦卫的喉头。浓须肃沉道:“交出解药!”
“公孙越,切莫伤了弦卫女娲!”一直冷眼观望的挚坚,伸出一只手臂,生生打开轩辕剑。深眸里的狡笑,令公孙越愈发诧异。
牧力深情凝视弦卫,浓须里的嘴唇,不停颤抖。整个人的心绪,象梦幻一样,他不敢相信是真的。多少个日夜的思念,多少次在心底重复的话语;弦卫,爱你、爱你……
却化成一句简单的问候:“承领,首山一别,可好?”
面对牧力的痴情,奇怪的问候,弦卫一脸懵然。片刻后,她反应过来。指着姬启:“杀了他,替娘亲报仇!”
“承领!”牧力低头,羞愧难当。曾经的他,只想守护北黎,守护着她。得知她要与刑天成亲。他选择了逃避,接受公孙越拜求,成为有熊大将军。
北黎遭姬启血屠,姜容清乱箭射死,弦卫下落不明。牧力不止一次,想除掉姬启。奈何公孙越阻拦。
弦卫的话,再次激活他对姬启的仇恨。他摘下后篼的石锤,步步逼近面目全非的姬启。
从炎帝叫出甲带的名称,公孙越便猜到弦卫是谁。可他又不愿对牧力明说。眼下,救姬启,完成百氏联盟事大。
“弦卫承领,今日乃华胥联盟盛典。不管你跟虎王有何过节,望你放他一次……”公孙越伸出手,语气先扬后抑,旨在示意牧力不要冲动。接着,望向弦卫的凤眼,带有一丝乞求。
牧力听闻,停止前进。转过身,他面向弦卫,居然伸手讨要解药。
两人瞪眼凝视,看着面相英武的牧力,从没对男人动心的她,莫名心颤。她红霞羞面,不甚情愿地伸手腰际布囊。把一片干枯的树叶,放到牧力手心。
“公孙兄主持华胥联盟盛典,想必认可弦卫女娲……”挚坚眉头一展,不忘本意。
“华胥联盟,关乎重大,我已推举炎帝姜榆罔为盟主!”公孙越指着炎帝,口气坚决。
“姜榆罔何德何能,望黄帝收回成命。”炎帝故意说出黄帝,意在警醒众人,公孙越储承轩辕六部少典前,风后为他量身更改的称呼。这一称呼,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
“神农氏日渐式微,姜榆罔更是年迈迟暮,岂能引领华胥联盟?”虞帑部落惑敏,朝挚坚使个眼色。刻意抚摸项上的贝壳。
他的话,象平潭掀起波澜。引起台下的争论。有些部落头领,从心底瞧不起神农氏。更不认同弦卫女娲。干脆高喊:“华胥联盟盟主,非黄帝公孙越不可!”
眼见难以实现目标。挚坚又举起传符。他特地来到风燧直系部落中,给二十多个部落首领传阅。
一会儿,二十多名风燧直系部落首领,刚才反对的声浪最高。此时噤若寒蝉。
见此情景,炎帝气得吹动白须,准备揭露弦卫的身份。
他指着弦卫,高声道:“此人并非……”
话未说完,公孙越拉着炎帝的手臂,打断他的喝斥。他踱步到挚坚面前。肃沉道:“挚坚,若是公孙越竞争华胥联盟盟主,你如何抉择?”
“很简单,以武定论!”挚坚掠过一丝狡笑。他似有备而来。走向祭柱的刻流壶。
“你跟弦卫女娲比试战技,时间的长短,以刻流为限。”挚坚抚摸紫光润泽的紫陶刻流,狠扯布塞。只见陶壁的钻孔,流出一注清水,飞落下面的石鼎。
“跟一个小辈较量,显得公孙越胜之不武。你二人一起上如何?”
挚坚等的就是这句。利用联盟大典除掉公孙越,正是赤宁的主意。
他不再掩饰,勾指台下的随从。台下的同伙,扔给他一柄鸭蹼铲。
他稳稳接在手心,与弦卫对视点头。
两人一左一右,对公孙越发起猛攻。
挚坚一招平地生烟。炼石铲刃嗍风台上的石板,刺向对方的小腹。
他的出招凶狠毒辣,完全不留活路。也更符合天宁人的秉性。
相较弦卫的出招,虽然进攻的技法刁钻,螺笛的尖刃,掠过面颊时,明显放缓,手上的怀柔,招招可探。这与传闻中的百变妖姬,食人脑髓的紫宁,截然不同。
公孙越剑技精湛,一把轩辕剑,令观者眼花缭乱。与二人打斗近百回合。
挚坚的鸭蹼铲,神出鬼没。趁公孙越注意弦卫,他身子横空半躺,只用脚尖快速移动。诡异的招术,就象泥潭快速横行的螃蟹,而鸭蹼铲,形式蟹钳。
他逼近公孙越,挺直身子,倾尽全力,鸭蹼铲刃对准他的胸口,狠捅进去。
“黄帝!”牧力惊呼,刚要驰援。被身旁的仓颉拉住。
公孙越一招灵猴蹬枝,腾越借力,掠过鸭蹼铲,一脚踢中挚坚的面门,一记连环脚,把他踢飞到台沿。见挚坚捂住面,趴在台上,不停挣扎。利剑电闪一般,刺向弦卫的喉头。与此同时,刻流滴下最后一颗水珠。那水珠,在牧力心里,宛如弦卫的眼泪。
“不要!”牧力飞身上台,手掌握住公孙越的剑刃,鲜血从掌心汨汨流淌。
“牧力,此女并非弦卫,她乃百变妖姬紫宁!”公孙越并无心伤害紫宁。但被牧力的痴情,气得热血上涌。即使她是弦卫,也是刑天的妻子。
“她是承领……”牧力不敢相信地摇摇头。这些年,他苦苦找寻弦卫,等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男儿泪,不争气夺眶而出。那是单恋的苦涩。
“告诉我,告诉我,你是弦卫承领!”牧力握住她的手,期待她亲口承认。
紫宁蓦然升起异样的情愫。她本来对牧力产生好感。也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对她这般痴情。她不是弦卫,不知道是替弦卫高兴,还是妒忌。她不忍看他凄婉的眼神。低头之时,娇羞若云。
她蠕动红唇,呓语喃喃:“天下女子何止万千,牧力将军缘何单恋一人?”
“你果然不是弦卫承领……”牧力大失所望。他含笑松手,连连退步。
“牧力将军,弦卫就在隗戌!”紫宁追上来,她不惧挚坚恢复如常。
揭开敷在面容上的龙涎尘。薄如蝉翼的龙涎尘,整块掉落。一张同样娇美的真容,出现在牧力面前。
柳叶眉、杏仁眼、弯月般的卧蚕。
除了阔直的鼻梁,到处可见弦卫的影子。他不相信,她便是食人脑髓,滥杀无辜的百变妖姬——紫宁。
奸计败露,挚坚瞅准时机,刚要离开。公孙越眼疾手快,抓住他的后背。剑刃横在他的脖子上。
台下及时赶到一群人。走在前面的人,是长子玄嚣,宗相风后,三子荀阳、夏阳……还有被族兵抬在木架上的风犒。旁边守护着风常仪。
“父王!”玄嚣、荀阳上台,拱手叩拜。
看着英武的两个儿子,公孙越一瞬间想到昌意。他定神轻笑,顶着挚坚的脖子,来到被常仪搀扶的风犒面前。
风犒满头白发,枯凹的眼窝,曾经泽亮的瞳仁,变得混浊。
她不愿抬头看挚坚。她羞于启齿错认夫君的荒唐。本想将错就错,与他共渡余生。当她在地宫,找到挚坚的尸骨、遗结。才知道,与她半路夫妻的他,会是天宁人。
“风犒!”挚坚嗫嚅着嘴唇。
风犒白头一偏,示意常仪举起手中的令牌。令牌呈褐色,上面有近代华胥女娲留下的刻纹。
“华胥母系氏族联盟,风犒女娲有令!”常仪柳眉肃聚,晶亮的眼眸,透着威严。
“听令,听令……”百氏族部落,闻声呼应。
“华胥母系氏族联盟,更名华胥氏族联盟。风犒因体弱多病,不擅打理联盟事务,今禅让盟位与公孙越。顺任华胥氏族联盟黄帝!”
“黄帝、黄帝……”周围欢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