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鸟儿依旧欢畅。
入室的阳光依旧温暖。
室内主人的眸光却如一潭死水。
祁藏从殿外进来，门口的宫人们小声道，“陛下，公主还是不肯吃东西。”
祁藏挥退他们，自己坐到祁素逸的床前。
祁素逸一动不动地出神，祁藏来了，她也没看人一眼。
“逸儿。”祁藏轻声唤道。
祁素逸没有回应。
祁藏看她这副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今早天门确认过了，他没有消失，应该是被人带走了。”
祁素逸的眼神慢慢聚焦，声音沙哑问，“他去哪了？”
“不知道。”祁藏将她轻轻扶坐起来，“在查。”
祁素逸抓着被子，看着祁藏道，“他没有身体……还能活下来吗？”
祁藏拿起桌上的白粥喂她，祁素逸不吃。
“你放心吧，他没那么容易死。”祁藏把勺子送到她嘴边，“你要是还想再看他一眼，就好好听话，把身体养回来。”
“……”
祁素逸慢慢张嘴，喝下白粥。
祁藏看她愿意吃了，终于松了口气。
“北陆最近也不太平，你在宫里好好休养，一有他的消息，我就马上告诉你，好不好？”
祁素逸吃着吃着，眼睛就湿润了。
祁藏心疼地给她擦了擦眼泪，“别哭了。”
祁素逸吸了吸鼻子，哭道，“哥哥，我是不是不正常，我明明好生气的，我不想喜欢他了，可是我，可是我……我看到他不见了，我好难过……”
祁藏放轻声音道，“你没有不正常，错不在你，是他伤了你。”
“……哥哥，他真的没有死吗？”
死了没有，祁藏也不清楚，但他还是对祁素逸点头，“没死，你先把身体养回来，等你恢复，你才能再见到他。”
——
祁素逸吃完睡下之后，祁藏就去了红缇门。
到了红缇门，守门的弟子按长老吩咐带祁藏去了红缇真予的房间，此时，红缇松穆和红缇百雅在那里，红缇门三位长老在那里，逆枫也在那里。
祁藏进去的时候，红缇真予正好闭上了眼睛。
红缇百雅握着他的手，无声落泪。
祁藏拧眉，问，“他怎么了？”
逆枫对祁藏道，“陛下先跟老夫出来吧。”
祁藏扫了一眼脸色发青的红缇真予，跟着逆枫出去了。
在红缇真予的院子里，逆枫语重心长道，“他被带回来之后，魂魄日益虚弱，能撑到现在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祁藏微微皱眉，“为什么？”
“因为他是本该入了棺木之人。”逆枫语气无奈，“十几年前，他本来已经死了，是那个异魂附到了他身上，养着他的魂魄，他才能活到现在。”
祁藏不解道，“前段时间，异魂离开的时候他不是好好的吗？”
“那是因为当时那个异魂没有真正与他的身体分开。”逆枫看向房门，“原本……他可以不死。”
祁藏沉声道，“冷尼国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办？！”
逆枫道，“这次没有术法之力的加持，那些东西不足为惧，我们会尽快处理好此事。”
“通道不是关闭了吗？是你们没处理干净？”
“这次的事情跟上次无关。”逆枫目光凝重，“冷尼国是北陆中心位置，灾祸从那里爆发很正常。”
“正常？”祁藏微微眯眼，冷声道，“本王希望你们明白一件事，跟北陆百姓的性命相比，术法渺不足道，若这次再因为术法让北陆死人，本王定会除去神门！”
“老夫知道北陆经不起第二次重创，陛下再给我们点时间，我们保证，定会让北陆恢复生气。”
“逆枫，本王知道你们最终的目的，不阻碍你们，是本王有承诺在先，但这件事如果你们不能保证绝对成功，最好尽早停手，否则，那后果不是神门，更不是你能承担得了的。”
逆枫阖眼，轻叹一声，缓缓点头，“实在是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否则我们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做这件事。”
——
“咕噜咕噜——”
流光汇聚，海水翻卷，宫魇抬手蓄力，密密麻麻的气泡凝结出了一个巨大的与外界相隔的空间。
知余慢慢伸出了手，金色的流光从她的手上漫入水中，流向被强行开辟出来的独立空间，与知余引过去的其他流光融合，中间便慢慢现出了一道淡淡的影子。
海水中的流光慢慢钻了进去，游走到中心，与中间的影子融为一体。
宫魇收手，知余也收了手。
“谢谢。”里面的人道。
宫魇眼中尽是怒意，“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怪他们。”里面的人轻轻道，“两位，知道我要怎么样……才能拥有自己的肉身吗？”
宫魇和知余对视一眼。
“可以不用做得很好，只要是我自己的身体就行。”
宫魇想了想，道，“九宫可以保你魂魄，但不能帮你炼制肉身。”
“……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哥……”知余轻轻拉了拉宫魇的衣袖。
宫魇看了知余一眼，再抬头看里面的人，语气颇为无奈，“肉身的炼制非一日能成，你可能要花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潜心修炼才有可能成功，而且这个过程会很痛苦，稍一出错，你的魂魄也会受损，有可能还会令自己魂飞魄散，即便这样，你也要这么做吗？”
“嗯。”里面的人语气仍然平静，“我不想居无定所地游荡，如果没有自己的肉身，我活着也没有意义。”
宫魇沉思。
知余再拉了拉宫魇的袖子，“哥哥，我们帮帮他吧。”
宫魇道，“我会帮你把厄散带来，他懂这方面的修炼，你想好了，一旦你选择给自己炼制肉身，中途便不能断，你真的愿意冒这个险吗？”
“嗯。”
“你真的想好了？”宫魇微微皱眉，“用你自己的魂魄炼制出来的肉身，今后魂体将不能割离，你的魂魄将不能再随意更换躯壳。”
“……”
“你可以选择附在其他人身上，躯壳坏了，你可以换一个，只要魂魄不散，你就能一直活着，你真的要放弃这么好的选择冒险炼制肉身？”
“不必多言，我不求长生，我只要做我自己。”
就这一句话，令宫魇彻底松口了。
——
九宫做事很快，当天找人，第二天就把厄散逮出来了。
逮的是厄散的本体，不是北陆上的厄散。
被宫魇抓来的时候，厄散十分不爽。
宫魇把他扔到水流漩涡前，道，“人带来了。”
厄散怒气冲冲对流光中心的人吼道，“你谁啊？！找我干屁事？！”
宫魇也抬头看他，眸光闪动，“对了，你已经不是红缇真予了，总不能还叫这个名字，要不就用宫余这个名字吧。”
“可以。”里面的人回答得很爽快。
原本，他也是有自己的名字的，叫关了真，可是关了真和红缇真予一样，都是他要告别的过去。
厄散皱眉，眼神复杂地看着那道被流光缠绕的黑影，“你是……”
“厄散大师。”宫余轻声道，“我是以前的红缇真予，我们在九宫见过。”
厄散的眼神更复杂了，“你怎么了？”
宫余道，“我把身体还给红缇真予了，现在我想给自己炼制一个身体，你能帮我吗？”
“小子，你口气不小。”厄散站直身，“炼制肉身难如登天，我自己都不敢轻易尝试，你才多少资历？竟敢妄想这样的事。”
宫余只道，“请厄散大师教我炼制的方法。”
厄散微微挑眉，“你认真的？”
“嗯。”宫余轻轻应道，“后果我一人承受，不会再连累到其他人。”
厄散看向宫魇，“你任他乱来？”
宫魇点头。
厄散对宫余咂咂嘴，“命就一条，你倒是慷慨，死了可别怪我。”
“不会的，谢谢大师。”
“大师？”厄散冷哼一声，“叫我师父。”
“师父。”
宫余非常听话地喊他师父，反让厄散心情复杂地沉默了很久。
见厄散答应帮助宫余，宫魇就主动离开了。
厄散开始前，问宫余，“你想要男儿身还是女儿身？”
宫余想了好久，最后说，“女儿身。”
“为什么？”厄散好奇问。
“我以前是女儿身。”
“你以前不也是男儿身？”
“……”宫余问，“真的可以自己选吗？”
“不可以。”
“……那你问？”
“我只是问问，又没说可以自己选。”厄散挑眉笑道，“是男是女，只看你自己，炼制的肉身会根据你的魂魄塑型，是男是女，是美是丑，都取决于你的魂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