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骤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许清欢。
她站在角落,脸色煞白,指尖死死绞着帕子,方才还娇艳如花的脸此刻血色尽褪,连唇上胭脂都显得惨淡。
皇太后凤眸微眯,目光如刀,一寸寸刮过许清欢那张脸。
”这又是谁?”
太后嗓音不重,却让满殿温度骤降。
萧明姝急忙上前,正红色凤袍逶迤及地:”回母后,这是许家新送进宫的美人,名唤许清欢。儿臣疏忽,未及时向母后禀明。”
她低着头,姿态恭顺至极。
皇太后手中九凤杖重重一杵,冷笑:”你是皇后,后宫之事本该由你决断。”
鎏金护甲抬起萧明姝下巴,声音陡然转厉:
”哀家说过,皇帝子嗣少,哀家现在只想看见后宫有新生命诞生。”
太后转身看向许清欢时,眼中已凝满寒霜。
许清欢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太后的凤眸如刀般剜过来。
许清欢吓得连呼吸都凝滞了,一张小脸煞白如纸,活像只被猛禽盯上的鹌鹑。
她仓皇地摇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许洛妍突然从人群中走出,红唇勾起一抹讥诮,”被人冤枉一下就怕成这样,以后怎么留在后宫之中?”
她语气里透着掩不住的得意,眼角余光瞥向座上神色莫测的皇帝。
见许清欢仍瑟瑟发抖地跪着,许洛妍又瞥了王静仪一眼,声音拔高了几分:”看看,不是正经主子,狐媚皇上的时候厉害,一遇到事就不行了。”
王静仪立刻嗔怪地瞪了许洛妍一眼,压低声音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窝里斗。”
她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眼底却闪过一丝算计。
只见王静仪疾步上前跪下,朝太后重重磕了个头:”太后容禀,这是臣妇的干女儿,从边疆回来的。”
她声音哽咽:”她父亲在沙场上战死,臣妇和许将军这才收为义女带回来。”
她偷眼瞧了瞧皇帝的神色,又继续道:”能得皇上垂怜是她的福分。只是这孩子心性单纯,一被人冤枉就六神无主了。”
说着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
许清欢此刻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薄纱襦裙黏在后背上。
她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期期艾艾地唤了声:”皇上……”
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惶恐,尾音还轻轻发颤。
皇帝楚云峥眸光幽深,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
他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巡视,最后停在许清欢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上,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
【恶心,这都还能装下去,真当皇上是傻子不成?】
【皇上说还不是傻子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如今许将军已凯旋归来,许家的面子是要给的。】
【除非事关皇嗣,如果是皇子,那就更不一样了。】
【毕竟皇子,是国之根本,谁也保不住。】
许清欢跪伏在地,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唇瓣轻颤着,声音细若蚊蝇:”皇上明鉴……小女子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绞着帕子,指尖都泛了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又不敢大声辩驳,只能低低啜泣:”臣女只是出去……出去方便了一下,回来就……就被扣上这样的罪名……”
说着,她眼眶里的泪珠又滚落下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至下巴,滴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她微微仰着脸,让楚云峥能看清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却又不敢直视天颜。
婉棠看得心中冷笑,这样的手段,她早就用腻了。
男欢女爱时,可怜动人会让男人怜惜。
可一旦触及到对方的利益,一点可怜怎么行?
王静仪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而笃定:”皇上,许家的女儿,兴许会骄纵些,可到底是名门之后。”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傲然。
”那种下三烂的手段不会做,就算告诉她们怎么做,也不屑于去做。”
她这话说得掷地有声,眼神却若有似无地瞥向婉棠,暗示之意不言而喻。
许洛妍冷笑一声,红唇轻启,嗓音里带着几分讥诮:”是啊,说不定是有些人故意指使的,好栽赃陷害呢?”
她目光直直地看向婉棠,眼底的恶意毫不掩饰。
楚云峥眸光深沉,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玉扳指,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祺贵人中毒,怀有身孕,若真出了事,朝堂必定动荡。
而许家与王家的势力,他本就忌惮三分。
如今她们借机攀咬婉棠,是想把水搅得更浑?
还是……另有图谋?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眼底暗芒浮动。
【婉棠说得好,正好所在太后心坎上。】
【不用怕,继续加把火就成。所有人都看不明白皇帝对许家的态度。可太后明白得很。】
许家仗着军功卓越,如今已经功高震主,竟然在北漠代替皇帝犒赏三军。】
这件事情,皇上和太后都窝着火呢?】
说谎有什么用,这宫中到处都是皇帝的人,只有他想不想处置谁,不可能被谁糊弄。】
楚云峥高坐于主位之上,修长的手指搭在鎏金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神色淡漠地瞧着殿内的争执。
他眸色深沉,如古井无波,让人看不出半点情绪。
萧明姝见众人各执一词,陡然拔高了声音,凤眸凌厉地扫过众人:”各有说辞,难不成这件事情还查不出来了?”
她语气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显然已动了怒。
许洛妍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红唇微勾,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皇后娘娘手段还是软了。”
她抬眸直视萧明姝,眼底闪过一丝挑衅,”以前出了这种事情,臣妾该动用刑法就动用,还怕不招?”
这话一出,殿内霎时一静。
萧明姝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指尖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许洛妍这是在明晃晃地嘲讽她不如自己当年掌权时雷厉风行,更是在提醒所有人。
她萧明姝的皇后之位,未必坐得稳。
楚云峥眸光微动,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却依旧未发一言。
婉棠见状,当即跪下,重重磕了个头,声音哽咽却字字清晰:”臣妾身份低微,能够得到皇上的垂怜已是千恩万谢。”
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许清欢,意有所指道,”如今事实摆在眼前,还能指鹿为马,也着实是厉害。”
说罢,她又俯下身,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声音颤抖却坚定:”臣妾是生是死不过如同鸿毛一般。”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悲凉,”可臣妾瞧着祺贵人如此喜酸,定是个皇子。”
她缓缓直起身,眼眶通红,声音却越发清晰:”臣妾也实在想不明白,我本就是孤女一个,去谋害皇子,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话一出,殿内众人神色各异。
楚云峥眸光微闪,终于缓缓开口:”都住口。”
他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殿内霎时鸦雀无声。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婉棠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太后的凤眸如淬寒冰,手中佛珠重重拍在案上:”皇帝,你贵为天子,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
她声音陡然一沉,护甲在紫檀木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可皇子,可是宫中头一个!”
萧明姝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她垂眸掩去眼底的痛色。
她曾经也有过孩子,只是尚未足月便夭折。
凤冠垂下的珠帘轻晃,将她的表情遮得晦暗不明。
楚云峥眸色一暗,抬手打了个手势。
李德福立刻躬身退下,不多时捧着一封密信疾步而回。
皇帝接过信笺时,指节在火漆印上微妙地顿了顿,才恭敬地递给太后。
”好,好得很!”
太后看完信倏然起身:”给哀家拖下去。”
“审!”
两个嬷嬷上前,直接将许清欢拖走。
宫外哀嚎声传来,当许清欢再次拖进来时,月白纱裙已浸透鲜血,地上划出断续的血痕。
李德福也带着人回来了,捧着证物跪禀:”在许姑娘妆奁暗格里,搜出了钩吻残渣。”
”谋害皇子,罪不可赦!”
太后凌厉的目光扫向萧明姝,”皇后,你来处置。”
转而对太医令道:”祺贵人挪到慈宁宫偏殿,哀家亲自照看。”
这话说得极重,凤眸环视众人:”至于腹中孩子,哀家要亲眼看着他平安落地。”
萧明姝接过龙头杖的瞬间,瞥见太后眼底的试探。
这不仅仅是在警告所有人,更是在警告皇后。
萧明姝心中透着恨意,却还要强行忍耐住所有情绪。
王静仪已瘫软在地:”这不可能!”
许洛妍也是一脸震惊,因为这种事情,她们当真没有让许清欢做过。
王静仪痛心疾首地喊:“糊涂啊!你怎么能这样做?”
”糊涂?”许清欢突然嘶声笑起来,染血的指尖直指婉棠:”我带好姐妹进宫享福,可是,她就连正式宫女都没有做到。”
“就被活生生打死了。”
她咳着血沫,眼神癫狂:”杀不了皇上,还不能杀这个贱人?”
”毒妇!”楚云峥暴怒而起,龙袍广袖带翻鎏金香炉。
香灰飞扬中,他眼底杀意如潮:”拖去虿盆,碎尸万段!”
许清欢的哀嚎声渐渐消失。
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血腥味。
太后眼神冷得像是淬了毒。
萧明姝此刻也站出来了,冰冷眼神逼死着所有人,特别是许洛妍。
一字一句道:“都候在这儿吧!”
“祺贵人和皇子平安无事也就罢了,若有个好歹……”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那眼神,已经说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