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秋海棠开得正艳。
婉棠扶着李萍儿的手缓步而行。
有了上次皇帝割舍事件,谁也不敢对婉棠再敢有半点不敬。
所过之处,嫔妃们纷纷行礼问安,脸上堆着笑,眼底却藏着刀。
“婉嫔娘娘气色真好,皇上近日可真是疼您呢。”贵人捏着帕子娇笑,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
“是呀,连西域进贡的雪缎都赏了您,咱们可是羡慕得紧。”选侍附和,嘴角的笑意勉强得几乎挂不住。
婉棠垂眸浅笑,声音柔婉:“妹妹们说笑了,不过是皇上垂怜。”
众人面上带笑,心里却恨得滴血。
谁不知道婉棠如今独占圣宠?可偏偏皇上为了她,连割舌之刑都动用了,谁敢触这霉头?
“呵,装模作样!”
一道尖利嗓音刺破虚伪的和谐。
许洛妍一袭正红宫装,金钗晃得刺眼,径直走到婉棠面前。
如今她不过是个答应身份,哪儿有资格这样穿戴。
全凭着许家如今的权势,才没有人敢多嘴。
“贱人,你以为能得意多久?”她红唇勾起,眼底淬毒,“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谁才是赢家。”
婉棠指尖微颤,故作怯懦:“许答应这是何意?”
她抬眸,试探道,“难不成你指望你父亲助你获宠?”
“那当然!”许洛妍得意扬眉,“我父亲战功赫赫,皇上都要礼让三分!”
“你以为靠着一张狐媚脸,就能永远踩在我头上?”她突然凑近,在婉棠耳边阴森的说。
婉棠佯装惶恐,声音轻颤:“许答应慎言。”
“谢太医说过,我、我身子弱,受不得惊吓。”
她故意提及谢太医,暗中观察许洛妍反应。
许洛妍却一脸莫名:“关那老东西什么事?”
她嗤笑,“你少在这装可怜!”
威胁谢太医的人,不是她?
婉棠心下微松,面上却更显柔弱:“许答应若无事,臣妾先告退了……”
“滚吧!”许洛妍甩袖冷笑,“趁还能得意的时候,好好享受!”
走出御花园,李萍儿低声道:“娘娘,许答应这般嚣张,怕是许将军真要有什么动作……”
婉棠抚了抚鬓角的海棠步摇,眸色幽深:“无妨。”
她望向远处巍峨的宫墙,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皇上是万人之上的,是容不得任何人,凌驾在他之上。
【婉棠想多了,就许洛妍那脑子,还能想得出来这种法子吗?】
【根本不是许洛妍。】
【有着这时间瞎晃,还是想想怎么救谢太医的儿子吧!】
婉棠眼睛微微眯了眯,救,当然要救。
东西已经交给小顺子,让他出宫去办。
只是迟迟没有动静。
看来丽嫔一日不出冷宫,那边就不会有所动作。
婉棠深吸一口气,看来要快了。
烛火摇曳,龙榻之上,婉棠猛然睁开眼,冷汗浸透寝衣。
“棠棠?”楚云峥立刻撑起身,大掌抚上她苍白的脸,“怎么了?”
婉棠呼吸急促,指尖死死攥住锦被,声音发颤:“臣妾……梦到被蚕丝缠住了,越缠越紧……快要窒息……”
楚云峥皱眉,将她揽入怀中:“不过是梦。”
“一切都太真实了,臣妾好害怕。”
婉棠双手覆盖在肚子上:“当年娘亲难产而死,我会不会……”
楚云峥表情严肃的捂住婉棠的嘴巴,语气严厉:“不许胡说。”
“呼!”
婉棠松了一口气。
“好在有人救了臣妾……”她仰起脸,眼中水光潋滟,“那个人好像是……丽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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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楚云峥指节一顿。
婉棠靠在他胸前,轻声道:“梦里她剪断了蚕丝,说‘要活,就得先断’……”
楚云峥眸色渐深。
丽嫔之父林则海,现任江南巡盐御史,半年来肃清盐税贪腐,政绩斐然。
而丽嫔当年入冷宫,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过是一个替罪羊而已。
许家日渐昌盛,朝中倒是越发无人能牵制了。
“皇上?”婉棠怯生生唤他。
“臣妾越想越觉得,当年的事情有蹊跷,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在提醒臣妾,当初的决定是错的?”
“如果真是那样,臣妾是不是造孽了?”
“胡话。”楚云峥打断她的话。
语气严肃道:“她在冷宫呆了那么久,也该知道错了。”
楚云峥回神,掌心覆上她的小腹:“既是你和孩子的吉兆,朕明日就下旨,放她出来。”
次日清晨,圣旨直达冷宫。
“丽嫔林氏,淑慎性成,着即迁回景仁宫,赐还嫔位份例。\"
丽嫔跪接圣旨,抬眸时,正对上远处廊下婉棠的身影。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
没想到,皇帝竟然会陪着婉棠一同来了。
丽嫔快步上前,仓皇跪下,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哽咽:“臣妾叩谢皇上恩典。”
楚云峥端坐龙椅,神色淡淡:“你该谢的不是朕,是婉棠。”
他目光转向身侧的婉棠,眼底的柔情几乎要溢出来:“若非她心善,为你求情,朕也不会想起你父亲在江南的政绩。”
丽嫔抬眸,视线在婉棠尚且平坦的小腹上一扫而过。
随即露出感激之色:“婉嫔妹妹大恩,臣妾没齿难忘。”
她伏低身子,姿态谦卑:“从前是臣妾糊涂,日后定当与妹妹姐妹相称,再不生事。”
婉棠伸手虚扶,笑容温婉:“丽嫔姐姐言重了,都是自家姐妹。”
楚云峥满意地点头,握住婉棠的手:“朕从前只觉得你性子柔善,如今才知,你竟还有这般胸襟。”
婉棠垂眸浅笑,指尖轻轻抚过小腹:“臣妾不过是为腹中孩儿积福罢了。”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将两人交握的手镀上一层金边,宛如一对璧人。
丽嫔站在一旁,怔怔望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恍惚。
“怎么?”楚云峥瞥见她神色异样,眉头微蹙,“丽嫔可是不满?”
丽嫔猛然回神,苦笑摇头:“臣妾岂敢?”
“只是……从未见过皇上对哪位娘娘这般上心。”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婉嫔妹妹在皇上心中,真不一样。”
楚云峥朗声大笑,毫不避讳地揽过婉棠的肩:“朕的棠棠,自然与旁人不同。”
婉棠靠在他怀中,唇角含笑,可藏在袖中的手却无意识地抚上小腹。
楚云峥越是深情,她心中越是发冷。
期望越高,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棠棠?”楚云峥察觉到她的僵硬,低头关切道,“可是累了?”
婉棠迅速回神,柔声道:“有些乏了,想回去歇息。”
“朕送你。”
“不必。”她轻轻推开他,笑意盈盈,“皇上政务繁忙,臣妾有李萍儿陪着就好。”
养心殿还有大量的奏折尚未批阅,想到就头疼。
命令左右务必照顾好婉棠。
皇帝一走,氛围骤然一变。
丽嫔唇边的谦卑笑意淡去,抬眸打量着婉棠:“想不到,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竟能得皇上如此盛宠。”
她轻笑一声,“也是,有了皇嗣在身,比什么靠山都强。”
婉棠缓步前行,神色平静无波。
丽嫔继续道:“看皇上方才那模样,怕是真要将皇子养在你身边呢。”
她意味深长,“这可是妃位以上才有的殊荣。”
婉棠抬眸,目光清冷,话锋一转,“姐姐还是说说你吧!”
“如今出了这冷宫,许答应那边,怕是容不得你了。\"
她唇角微勾,“毕竟,你是我救出来的。”
“她的性格你我是最了解不过,不用我多说,姐姐也能想到,她会怎么样?”
婉棠说的轻描淡写,心里面早就盘算好了。
按理说,丽嫔就算复位,也不该再回景仁宫,是婉棠提了一句,人都是习惯了一个地方,是不愿意搬走的。
人是救出来了,同样的,丽嫔也是一个强敌。
不断了她的后路,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婉棠感慨一声:“如今她虽然是许答应,可吃穿用度还是按照贵妃来,甚至也住在景仁宫的主殿里。”
“姐姐会景仁宫,又该如何对她解释呢?”
丽嫔神色一凛,随即又展颜笑道:“妹妹多虑了。”
她视线落在婉棠的小腹上,眼中精光闪烁,“我既出来了,自然要选条明路走。”
她向前倾身,压低声音:“你有皇嗣,我有父亲在江南的势力。我们联手,这后宫还有谁能挡?”
婉棠垂眸,掩去眼底的厌恶。
她心知肚明。
丽嫔看重的不过是她腹中\"皇子\"带来的利益。
而自己此刻孤立无援,确实需要助力。
“姐姐既如此说,”婉棠抬首,露出温婉笑意,“那日后便要多仰仗了。”
丽嫔满意地笑了,却未看见婉棠袖中紧握的拳头。
夜色沉沉,翠微宫内只余一盏昏黄的宫灯摇曳。
婉棠有孕,虽不大事宣扬,可皇帝终究太过在意,特令谢太医早晚问诊,不得有误。
【谢太医的儿子被救了出来。】
【丽嫔家里面还是挺不要脸的,都没有说是婉棠帮的忙。】
【竟然还是林家的面子。】
婉棠心里松了一口气,没关系的,只要谢太医的儿子平安就好。
毕竟这位老人家,是无辜的。
谢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而来,额上还带着未干的冷汗。
婉棠端坐榻上,指尖轻轻敲击案几,神色平静。
“微臣参见婉嫔娘娘。”谢太医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
婉棠抬眸,示意左右退下:“都下去吧,本宫与太医有话要说。”
李萍儿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带着宫人们退出殿外,轻轻合上了门。
殿内只剩二人,谢太医忽然\"扑通\"一声跪下,重重叩首:“娘娘大恩,微臣没齿难忘!”
他声音哽咽:“若非娘娘出手相救,小儿怕是凶多吉少。”
他竟然猜到了?
还对她道谢!
婉棠连忙虚扶:“谢太医快请起。”
她眼中带着真诚的关切,“若非您的照顾,我这条命早就没了。如今您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谢太医老泪纵横,连连点头。
他抬头,眼中满是决绝:“微臣在宫中三十载,从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
“但今日起,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能在宫中得到一位太医的真心付出,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婉棠心中一喜,正要开口,却见谢太医突然压低声音:\"娘娘,您的喜脉……是假的。\"
“什么?”婉棠瞳孔骤缩。
谢太医额头抵地,声音发颤:“您没有怀孕,是调理身体的药,造成了怀孕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