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嫔手里的茶盏差点打翻,急忙起身:\"祺贵人怎么来了?太后不是免了您的请安吗?\"
\"躺久了,出来走走。\"祺贵人淡淡一笑,目光却直直看向婉棠。
方才还围着婉棠的嫔妃们顿时噤声,有几个已经悄悄挪步到祺贵人身边:\"贵人这肚子看着比太医说的月份还大些,定是个健壮的小皇子。\"
萧明姝端坐上首,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
她轻抚茶盏,温声道:\"你们都有孕在身,皇上早免了晨昏定省,何必特意过来?\"
众人连声称是,却各怀心思地交换着眼色。
待嫔妃们退下,萧明姝特意留下婉棠和祺贵人。
\"你们是宫里最有福气的,\"她笑容慈和,\"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为皇上开枝散叶。\"
祺贵人立刻接话:\"嫔妾这一胎自打怀上就在太后跟前养着,太医日日请脉,再稳妥不过。\"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婉棠,\"倒是有些人,一会儿有孕一会儿没孕的,闹得太后都不愿听了。\"
婉棠不紧不慢地抚了抚腹部:\"怀孩子这种事,外人看不明白也很正常。\"
她抬眸,笑得恬淡,\"皇上清楚就够了。\"
祺贵人脸色一僵:“哼,要是我记得没错,皇上褫夺你的封号,你现在算什么?”
“算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能呆在皇上身边,臣妾便已满足。”婉棠笑容浅浅的。
祺贵人被婉棠一句话刺得脸色涨红,猛地站起身,扬起手就要朝着婉棠招呼。
婉棠不躲不闪,反而微微抬眸,唇角含笑:\"怎么,祺贵人想动手?\"
她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腹部,声音轻缓却字字清晰,“我从前忍气吞声,换来的不过是变本加厉的欺辱。”
她环视殿内众嫔妃,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纷纷低头。
\"如今,倒要看看,谁敢动皇嗣一根手指。\"
殿内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婉棠本就是受了委屈的,加上这一场大火,皇帝心中更是充满了愧疚。
如今怀有身孕,皇上还亲自照料,谁人敢招惹。
萧明姝揉了揉太阳穴,似是十分头疼:\"好了,都散了吧。\"
她摆摆手,\"明日请安,祺贵人和婉嫔留下便是。\"
萧明姝说罢,朝着白薇使了个眼色:“让人重新上茶。”
宫人们重新上了茶。
当秋菊端着茶盏走到婉棠面前时,婉棠目光一冷。
这个曾经伺候自己的宫女,如今穿着坤宁宫的二等宫女服饰,低眉顺眼,仿佛从未背叛过。
秋菊的手微微发抖,茶盏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婉棠没有接,只是轻笑一声:\"秋菊,别来无恙啊。\"
秋菊脸色煞白,险些打翻茶盏。
“笨手笨脚,可别惊了两位娘娘,还不退下。”白薇姑姑呵斥一声。
秋菊灰头灰脸地离开。
白薇假惺惺地说:“婉嫔前些日子身边不方便留人,瞧着这丫头可怜,娘娘心善,就留了下来。”
若没有弹幕的告知,这些说辞尚且还有一两分可信。
但是,秋菊就是记录她档案,以及推倒谢太医的人。
此刻出现在这儿,自己假孕争宠的事情是谁做的,还能不明白?
婉棠眼中最后的温度,也消失了。
萧明姝适时开口:\"都是姐妹,何必闹得这般难堪?\"
她语气温和,却暗含警告,\"在这深宫里,我们本该同舟共济。\"
婉棠终于接过茶盏,却只是放在一旁:\"娘娘,棋子也要做得明白。\"
她抬眸,直视萧明姝,\"往后对付许洛妍的路,就不劳您费心了。\"
说完,她起身行礼,径自离去。
\"娘娘!您看看她嚣张的样子!\"祺贵人气得浑身发抖,\"只有嫔妾对您忠心耿耿,她根本就没有将您放在眼中。\"
“这种小人,一旦有了权势,就忘记了曾经是谁的一条狗。”
萧明姝拍拍她的手,笑容慈爱:\"好了,只要皇上舒心,皇子平安,本宫就心满意足了。\"
祺贵人感动不已:“娘娘就是太善良了!\"
待祺贵人也告退后,萧明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白薇姑姑低声道:”婉嫔这般放肆,要不要让她明白,到底谁才是这后宫的女主人。\"
\"不必。\"萧明姝把玩着茶盖,眼神阴冷,\"她不是说要对付许洛妍吗?\"
茶盖\"咔\"的一声扣上。
“我们又不是这后宫恶毒之人,就别插手了。”
白薇姑姑点头,应声:“是!”
景仁宫。
“她要见我,我就必须将她?做梦!”
“让她给我滚!”
许洛妍摔碎了茶盏,碎片溅在跪地发抖的宫女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
\"滚!都给我滚出去!\"
她抓起案上的鎏金香炉狠狠砸向殿门。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
婉棠一袭月白绣银海棠的斗篷站在门口,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素净得刺眼。
香炉擦着她的裙角砸在门框上,\"咣当\"一声巨响。
\"娘娘恕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跪倒,\"奴才实在拦不住。\"
许洛妍瞳孔骤缩,猩红的指甲掐进掌心:\"贱人!你还敢来本宫跟前现眼?\"
她突然阴森一笑,指着地上的水渍,\"当心些,景仁宫可没有孕期,地上也没有铺摊子。\"
“要是有些人摔了,可怪不得旁人。”
婉棠垂眸瞥了一眼,不仅没退,反而向前一步,绣鞋稳稳踩在那片水渍上:\"多谢姐姐提醒。\"
她抚着腹部,笑得恬淡,\"不过这孩子有陛下日日过问,想必......阎王爷也不敢收。\"
许洛妍脸色瞬间扭曲。
\"本宫真是小瞧你了。\"许洛妍猛地逼近,\"当初十位太医会诊,明明说你只是胃胀气,怎么三个月过去,突然就怀上了?\"
她指甲几乎要戳到婉棠肚子上,\"本宫伺候陛下十年都没有子嗣,凭什么你就可以?\"
\"凭什么?\"婉棠打断她,突然压低声音,\"因为有人不想让你生。\"
许洛妍一怔。
\"姐姐难道没怀疑过?\"婉棠指尖轻轻划过案上那盆枯萎的兰草,\"为何每次你侍寝后,皇后都会赏‘补药’?为何太医院给你开的方子,永远带着一味红花?\"
许洛妍踉跄后退,撞翻了案几。
之前王静仪就说过,宫中熏香有问题,之后一直没敢用。
可三月之后,还是没能怀上皇子。
“姐姐,十年里,你的身体怕是已经伤了。”
“就算做好所有的防范,想要再怀上孩子,最好也要调理个十年八年的。”
许洛妍双眼不断睁大,面目狰狞:“本宫哪儿还有这么多的十年!”
“婉棠,你到底想做什么!”
殿门再次被推开,许静仪裹着寒气冲进来:\"婉嫔!景仁宫不欢迎你!\"
婉棠不慌不忙地整理袖口:\"我今日来,是投诚的。\"
\"投诚?\"许静仪冷笑,\"你也配?\"
婉棠指尖轻轻抚过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姐姐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能怀上龙种吗?“她声音轻缓,却字字清晰,”因为我用了禁药。\"
\"禁药?\"许洛妍瞳孔骤然一缩,猛地站起身,”什么禁药?\"
婉棠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药方,指尖轻轻点在纸上:\"服下后,哪怕皇后日日盯着,也能强行催孕。\"
“只要有一次承宠的机会。”
许洛妍呼吸急促,眼中瞬间迸发出疯狂的渴望,伸手就要去抢:\"给我!\"
\"妍儿!\"王静仪厉声喝止,一把攥住女儿的手腕,冷眼看向婉棠,\"凭什么信你?谁知道这是不是毒药?\"
婉棠不慌不忙地收起药方,目光平静:\"我也有条件。”
“善待我弟弟许研川,日后让我母亲灵位入许家祠堂。\"
她顿了顿,\"皇后手段狠辣,我一个人对付不了,需要许家做靠山。\"
“所以,我要认祖归宗,成为许承渊的女儿。”
王静仪冷笑:\"一个野种,也配谈条件?\"
\"配不配,许夫人心里清楚。\"婉棠将药方放在案几上,指尖轻轻一推,\"药方在这儿,用不用随你们。\"
许洛妍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抓起药方,如获至宝般攥在掌心,眼中尽是癫狂的喜色:\"若真能怀孕,本宫自会给你想要的!\"
殿门刚刚合拢,许洛妍便死死攥着那张药方,指节发白,浑身颤抖。
\"娘!我一定要用!\"她声音嘶哑,眼中闪烁着近乎疯魔的光,\"十年了,我入宫十年了,终于能有孩子了。\"
王静仪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疯了?那贱人给的东西也敢用?\"
\"我就是疯了!\"许洛妍猛地甩开母亲的手,踉跄后退两步,发髻上的金凤步摇疯狂晃动,\"您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她突然抓起案上的铜镜,镜中映出她妆容精致的脸,可那双眼睛却布满血丝,像极了困兽。
\"每次选秀,新人一茬接一茬地进宫。\"她指尖抚过自己的眼角。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长出第一道皱纹,看着陛下从我这里离开,去宠幸那些鲜嫩如花的面孔......\"
铜镜\"咣当\"一声砸在地上,裂成碎片。
她突然跪倒在地,抓住母亲的裙摆:\"娘,我今年已经二十六了。\"
泪水冲花了妆容,\"我还有多少青春能蹉跎呢?\"
王静仪看着女儿扭曲的面容,恍惚想起她十五岁初入宫时的模样。
那时她眼角眉梢都是傲气,曾说定要生下皇子,让许家再荣耀百年。
如今,那双眼睛里只剩癫狂。
\"若这药有问题......\"王静仪声音发颤。
\"那就让我死!\"许洛妍仰头大笑,笑声比哭还难听。
殿外风雪呜咽,仿佛在哀叹这个疯魔的女人。
王静仪终于颤抖着手,抚上女儿凌乱的发髻:\"好,娘帮你。\"
许洛妍怔住,随即像个孩子般蜷进母亲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而那张药方,早已被她攥得皱皱巴巴,像极了她们支离破碎的命运。
有些执念,终究会让人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