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境和郑秋实面面相视,都不明白谢谌在说什么。
谢谌也没有卖关子,直言道:“江大人家爱子在青楼中的壮举,想必是风声已经过去了吧?和卢家的亲事也退了?”
“郑大人嫡子和小姨娘私通一事,想必也顺利解决了?”
见江之境和郑秋实面色突然一变,谢谌又道:“否则,怎么会有多余的精力管到本王身上来了?”
紧接着,他语气骤然发冷:“本王竟不知,大齐何时尊卑不分到让尔等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了?”
闻言,两人立刻朝着谢谌躬身行礼:“下官不敢,小王爷息怒!”
“不敢?”
谢谌双手负后,周身满是众人鲜少见到的气势:“今日诸位在朝堂之上对本王的王妃多加‘照顾’一事,本王已经尽数记下。”
他的眼底更是毫不掩饰的杀气:“他日,本王定一一亲自奉还,也好偿还了今日诸位对本王夫妻的一片‘关怀’。”
说完这些话,他牵着沈徽妍的手,迈着从容的步伐,一步步走出人群。
留在原地的大臣们或是慌张或是不解,但没有一个人心里是不忐忑的。
都说谢谌温润如玉,待人和气,可那是基于双方没有利益冲突之下才有的。
试想,能让陛下破例、力排众议推上吏部侍郎之位的人,能是什么等闲之辈吗?
或许,谢谌从来不是众人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江之境和郑秋实都有些后悔了。
郑秋实暗暗恼恨自己为什么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对着谢谌说那些话。若是被家里的那个小祖宗知道了,还不得被她一顿教训?
想到这里,他的头都大了,赶紧脚底生烟地往家里赶。
而江之境也是懊悔不已,想着自己现在已经被陛下在暗中调查了,家中那混账还丢尽他的颜面不说,连带着江湖帮派都盯上了他的银子......
唉,他今日就不该掺和到这件事情中来。
或许陛下还能看到他的一片忠心,收回对他的暗中调查......
白白失了一个机会......
所有人都唉声叹气地离开了皇宫。
可笑的是,他们之所以会如此唉声叹气,竟不是因为沈徽妍当真成为朝廷之中独一无二的女钦差,而是因为谢谌所说的那句‘奉还’。
让一向温文尔雅的谢谌当着所有人的面动了怒,众人本就挺害怕的了。
一想到谢谌的身后可是还站着宠信他的陛下,大家的腿都软了。
好好的,得罪这夫妻做什么?
众人默默来到宫门口,一路上再也没有人敢对此事冷嘲热讽上一句。
直到宫门口熙熙攘攘,大家都各自准备要上马车之际,也不知是谁,忽然在人群中问出一句:
“你们说,咱们当真要配合沈徽妍去履行她的钦差要职吗?”
如果是在谢谌放狠话前,也许所有人都会统一口径,立刻说‘不’。
可是现在,很多人都摇摆了。
“说是钦差,其实也是一桩累死人的差事,咱们不至于去为难一个小姑娘吧?”
“你这说的什么话?有一就有二,今日有沈徽妍,明日就会有李徽妍、王徽妍!到时候,满朝文武,女子占据半壁江山,这像话吗?”
“就是!陛下心肠软,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咱们这是为大齐在天下人的面前保留该有的面子,岂能让步?”
“她不过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姑娘而已,做个无关紧要的郡主还行,官场上......哼,还是算了吧!”
“那大家可都说好了,全部都要按照章程办事,谁也别先破例给她行便利!”
“嗯,咱们都是照章程办事,又没有抗旨,怕什么!”
......
沈徽妍和谢谌的马车早已走出很远,根本不知这群人因为朝堂之中有了女子的加入,难得的都开始‘同仇敌忾’起来。
沈徽妍也不担心这些老匹夫会如何对付自己,她现在就担心,面前一直沉着一张脸的谢谌,可别突然就对她也发火了。
“小王爷?”
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见谢谌不应,抿了抿唇也不说话了。
谢谌坐在她对面,想着她那般聪慧的女子,见他如此生气,多半该会和从前一样,对他解释或者哄一哄的。
没想到,她就喊了个名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交代的吗?”
一忍在忍,等来等去,没有等来沈徽妍的解释,谢谌只能认命地先开口说话。
沈徽妍见他没太生气,语气上也就没有太在意:“嗯,有的。”
见她认真,谢谌的心里总算好受些了。
“小王爷放心,今日我在朝堂上的所有言论,全部由我一个人承担后果,绝对不会连累你、不会连累到长公主殿下的。”
谢谌:......
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憋得他很难受。
“你想说的,就这些?”
沈徽妍为难地看着他:“不然呢?”
“如果小王爷觉得我担任此事牵扯太广,会连累到你,就像今日这样......”
她满脸认真道:“你可以选择和离,我会答应......”
“你住口!”
谢谌急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怕被你连累了?”
她为什么总要提和离?
难道真的被宋熹说对了,她如今不需要他了?
这样的念头,让谢谌心里很烦躁。
他抬手将两人中间的矮桌拿到另一侧去,挪到她身侧位置坐着。
沈徽妍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有些懵,愣愣地看着他。
“沈徽妍,你以为,你当上钦差大臣后,沈家就彻底安全了吗?”
沈徽妍认真摇头:“我并没有这么认为。”
钦差只是一个临时官职而已,她得拿到在朝的长期官职,才能稳定下来。
沈家才算安全下来。
等到沈循安接手兵权后,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她的回答,反倒将谢谌接下来打好的腹稿全部堵在口中。
他靠近她,一股清香即刻由他的五官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原本燥怒的心情得到了些许的缓解。
“小九,你今日不该立下那样的军令状。”
沈徽妍这才明白,这厮竟然是在担心她立军令状一事。
“小王爷放心,我虽然没有当过官,也明白‘不打无准备之战’的道理。”
“我既然立下军令状,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办好这个差事的。”
瞧着她眼底有隐隐星火在闪烁,谢谌的喉咙忍不住咽了咽。
“小九......”
他本就靠得近,此刻声音又染上了丝丝缕缕的蛊惑之意,“你这样,很好。”
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的沈徽妍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是很灵活了,整个人都被他冷冽的气息所包围,以至于没有在第一时间明白他的意思。
“什么?”
谢谌的眼神自上而下,“只做你自己就好,不需要在我面前伪装什么。”
先是她动人的眉眼,再是她挺俏的鼻尖,最后是她粉润的唇......
脑子里,鬼使神差地想起在威县客栈之中,两人的唇一擦而过时,那软软凉凉的触感......
沈徽妍这才明白,谢谌早就发现她从前的柔弱是装的了。
可这有什么关系?
至少暂时,他们两人还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只要暂时没和离,发现就发现了,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了。
她一回神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望着谢谌的容颜,沈徽妍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长的,可真是好啊!
奈何,心是黑的。
白瞎了。
想到这里,原本的那一点旖旎被她亲手掐断。
沈徽妍往后挪了些许位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好的,小王爷,我都听你的。”
都听我的?
谢谌暗道,那你能不能不要总提和离?
听着实在令人恼火。
“嗯。”
谢谌也恢复了理智,心尖处,有股子酥痒难耐的情绪,正在往他的四肢百骸处肆意游走。
叫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及其怪异的情绪中。
抚恤、安顿阵亡将士的家属,首先要做的,就是清点阵亡将士的名单,区分出已经抚恤的和还未抚恤的。
此项内容,首先要和兵部要名单,随后她还要从边关处得来名单细细对上一遍,再去户部要相应的银子。
看似简单,实则困难重重的事务,沈徽妍凭借前世多年执政经历,也算是能轻松应对了。
需要的,是人手。
可以令她信任的人手。
正当她垂眸思虑着如何利用前世那些忠心之士时,外面响起了元嘉的声音。
“徽妍!”
“徽妍,你得了这么大一个官儿,可一定得记得带本公主玩儿啊!”
元嘉熟门熟路地进来,看到沈徽妍正坐在窗户边上,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册子,眼睛都亮了。
“元嘉,你怎么来了?”
元嘉得意道:“本公主特意向父皇求了圣旨,可以时常跟在你身边,学习你办事!”
“说吧,有什么事情是本公主可以效劳的!”
“就当,是我谢你让我避免去和亲一事!”
沈徽妍莞尔一笑:“和亲一事事关大齐国风和底线,和我没多大的关系,只要还是陛下英明。”
元嘉只当她是在为她着想,才没忍心说太多的。
一时心里更加感动了:“徽妍,你怎么能这么好!?”
“你越好,我就越是会觉得你嫁给谢谌真是亏了!”
沈徽妍笑而不语。
元嘉一说起这件事情却是没完:“不过话说回来,你如今大权在手,已经足够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了。”
“现在还没想和离,难道是因为你真的喜欢上谢谌那厮了?”
院门口的谢谌脚步一顿,没再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