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灯果望着龙清羽。
他有一张隽美无双的俊颜，静静地枕在车厢墙壁上，微微侧脸对着她。
他似乎真的睡着了，呼吸浅淡均匀，很安静。
车帘缝隙中吹进微凉的风，伴着下午的阳光，轻轻拂起了他鬓边的发丝。
浅白的日光摇摇晃晃，落在他如玉石质感的雪肤上，让他线条流畅优美的面部轮廓镀了一层淡淡的光边。
苏灯果目光一一描绘过他的五官，越看越觉得美貌无双。
谪仙之姿，就算真的是个傻子，嫁他，她也不亏了。
他闭着眼，睫毛便格外惹眼。
这睫毛实在太长了，当真是个睫毛精。
长长的睫羽鸦黑一片，纤长，浓密，卷翘。
他这般安睡的时候，仿佛碧玉雕成的人儿，清逸如莲，气质绝佳。
没了傻气，周身竟似乎有种不食人间烟火般的飘飘仙气。
苏灯果看久了，不免有些怔愣，像是终于看到了师尊本人，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几分。
其实每个历练世界中，师尊并非长得与琴潋一模一样，却有八分相似。
余下的一两分，便使各自多了特色。
可某些时刻，她还是能从他们身上发现相同的、属于师尊的那种味道。
千帆过尽，他终究还是他。
苏灯果轻轻眯起眼，朝龙清羽伸出了罪恶的手——
捏住了他的睫毛。
轻轻扯了扯。
拔着玩儿。
他的睫毛浓密又坚固，不掉毛，她多拔了两下。
纯属逗他玩。
龙清羽终于被弄醒了，眯瞪着眼看她，睡眼惺忪。
他似乎心情不太好，拧起眉头望了她一会，眼睛越眯越小，随后又睡了过去。
真的能睡，苏灯果也是服气了。
但她觉得，他的脸色似乎比刚才白了几分，眉头也皱的更深了。
然而，肌肤如雪的人，纵使脸色苍白也看不太出来。
可他神情间细微的异样，让她终于发现一丝端倪，轻轻出声：“你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
当然没得到回应。
他似乎真的睡着了，又或者不想理她。
苏灯果也无奈，要是她会医术就好了。
历练久了，她越发的感觉到医疗水平对于凡人有多重要。
苏灯果继续观察他，心有挂碍，一时却看不出太多。
倒是瞧见了他脖子上有一条红绳，不知挂着什么。
她伸出手指，用指甲慢慢地把这红绳挑了出来，一边留意着龙清羽的反应。
他无知无觉似的，没有发现。
苏灯果把东西从他领口勾了出来，才看到原来是个兽牙饰品。
这东西比大拇指稍长，玉白色中微微泛着点黄，被打磨过，很光滑，上面还有几个小圆孔。
苏灯果翻来覆去查看了一会，也没明白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但既然他随身携带，想必很重要，她猜也许是护身符之类的？
便把这颗兽牙放回原位。
龙清羽仍是闭着眼，沉沉而睡，眉心却蹙得更紧了，额间竟还沁出了细汗。
很不舒服似的。
“醒醒！”苏灯果推了推他，试图叫醒他问个清楚。
却是无用，他不睁眼。
没多久，就回到了清王府门口。离皇宫本就只有三条街，不远。
马车停下。
半天没有动静。
外面传来方明空的声音：“殿下？”
苏灯果掀起车帘：“王爷似乎病了。”
方明空眉头轻拧，却毫不惊讶：“王妃先下车。”
苏灯果先下了马车，在一旁看着。
方明空把龙清羽横抱出来，还给他披了车上的小毛毯，疾步朝府内走去。
苏灯果跟在后面，等到进了门，周边没有其他人，她才不安的低声问：
“他是不是病了，我看有点不对，满头大汗的。”
方明空不徐不疾道：“王妃多虑了。王爷略有气虚之症，阴阳失调，腠理不固，所以汗液外泄。”
苏灯果一愣：“？？？”
说的啥她一个字也没听懂……
就不能说人话吗。
方明空也不多解释，淡淡道：“属下先行一步。”
说罢足尖轻点，身形稍稍一纵，便窜出老远。
身姿轻灵飘逸极了，仿佛鞋上装了弹簧，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王府深处。
苏灯果看着方明空的背影，赶紧追了上去。
她直觉事有蹊跷。
龙清羽身上绝对有猫腻！
……
苏灯果赶去龙清羽所住的清晖园，然后去了他的卧房。
一路倒也没人拦着，只是碰上方明空从卧房出来。
她犹豫片刻，问道：“他怎么样了？”
“王爷已经睡下了，王妃不必担忧。”方明空很平静。
苏灯果眨巴着眼，依旧满脸担心：“我看看？”
方明空颔首。
苏灯果轻轻走进卧房，龙清羽果然已经睡在床上了。
屋里落了帘子，没点灯，光线昏暗。
她在床边坐下，大着胆子问：“我陪他一会儿？”
“王妃自便。”方明空并没有阻拦。
他又把屋里简单收拾了一番，然后给香炉中加了一些香料。
袅袅的淡淡烟气升腾而起，清香扑鼻，似乎混合了多种花香，很好闻。
苏灯果问：“这是什么香，有何作用？”
方明空道：“安神香，镇定安神，怕王爷做噩梦。”
“他经常做噩梦吗？”苏灯果追问，终于发现了新的有效信息。
“嗯。”方明空不再多言，叫人送了一壶热茶过来，便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苏灯果独自和龙清羽共处一室，心想，他们倒是放心，居然不派人看着她。
可她依然无法放下心中的怀疑。
她摸了摸龙清羽的额头，感觉不是很热。
再摸摸他的手，有点凉。
她凝神想了想，觉得不太对劲。
他的身体或许有什么问题！
毕竟小时候从假山上掉下来摔伤了脑袋，除了变傻之外，或许有别的后遗症。
可是没人告诉她究竟怎么回事。
是怕她知道之后就不愿意嫁他了吗？
苏灯果有一丝发愁，却更加坚定了自己探索真相的信念。
龙清羽睡梦之中，仍然眉头紧蹙，似乎很痛苦，又仿佛身在梦魇中。
她把旁边盆里的帕子拧干，给他擦脸。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睡踏实了。
她也松了口气，来了困意。
苏灯果趴在床边看着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她觉得冷，猛然惊醒，外面竟然完全黑透了。
而龙清羽的被窝空了！
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
苏灯果微微愕然片刻，直起身来，立刻走出卧室，边走心里边在想着自己怎么会睡过去。
那香炉中的香料……
真的是安神之用？
她怀疑是助眠的。
绛香：“不都一样吗？”
苏灯果默然：“……”
安神助眠，好像平时的确连在一起的。
可恶，方明空只说了一半，没告诉她实情。
从这态度来看，他们果然是有事瞒着她呢。
外面天色漆黑，四下里点起了灯笼，苏灯果一时看不出什么时辰了。
她来到院中，碰到一个丫鬟，一问才知现在已经戌时中了。
大概是晚上八点多。
她一觉居然睡了这么久，不知龙清羽跑到哪里去了。
苏灯果试着问丫鬟：“你是清晖园中伺候的吗？可知王爷在何处？”
丫鬟倒真知道，怯怯回答：“似乎在书房中……”
“带我过去。”苏灯果心里微微憋着气。
真能故弄玄虚，她非得把他弄明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