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爷刚才被孙姨娘拉出来,差点被怀疑弑兄,闻言,立即取出笔墨纸砚。
“大哥,给你。”
休吧,快休,他是怕了谢窈,也怕了孙姨娘了。
自己两个儿子,都在这两个女人的明争暗斗被嚯嚯完了,文昌伯休一个孙姨娘,等谢窈再嫁出去,伯府就安生了。
谢二爷是恨谢窈,但他习惯窝囊地活着,好不容易想给二儿子寻一门亲事也黄了,只好更唯唯诺诺,唯文昌伯命是从。
谢宴眼神清幽,看了一眼谢窈:“父亲说错了吧,孙氏不过是您的侧室,若犯错了,发买了就好,她也配您写休书?”
何夫人听到这里,咂舌这小伯爷也是心狠凉薄,道:“孙氏本是朝中孙药令之女,伯爷若是恨她下毒,将她遣返夫家便好,也给了孙家一个交代。”
谢明安微微点头,家丁就要拉扯孙姨娘。
“父亲,父亲不要啊!”
谢枝跪着上前,拉住谢明安的衣角,哭嚎着替母亲求情。
孙姨娘却没有说话,只是直愣愣地盯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他真如此绝情。
谢明安低头,铁青着脸看谢枝:“你为这个毒妇求情,莫不是,你也想害本伯,你在怨本伯,没促成你的亲事?”
谢枝僵住了,瑟瑟发抖地摇头:“枝枝不敢。”
孙姨娘环视众人,仰起头,看见安然无恙的许素素,还有那如竹玉立的谢窈,心中万分不甘。
她抬起头,眼神哀怨婉转,声音凄厉至极:“伯爷,妾身腹中又怀了您的孩子,妾身,绝不敢谋害您!”
原本,她想等这胎显怀坐稳后,再告诉伯爷。
但是现在,既然谢窈步步紧逼,谢明安也不信她的话,她,只好拿出自己翻盘的底牌。
这话说出,厅堂骤然一静。
连谢枝都怔住了,她作为孙姨娘的女儿,竟不知姨娘怀孕。
谢明安的呼吸加重,眼底的怒火与恨意,竟然慢慢褪下去,目光落在孙姨娘腹部。
孙姨娘道:“伯爷,妾身寻了父亲前来诊治,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胎相安稳。”
不需要朱嬷嬷提醒,谢明安就确定,她没有骗自己。
前些日子,孙姨娘的父亲孙药令到伯府后,来找他说了别的事,当时他就察觉,孙药令面带喜色,好像发生了什么好事。
现在,孙姨娘不必说,他已经明白,她腹中的,是个男孩!
谁也没注意到,谢枝听到两个月身孕这句话,身侧的手骤然攥紧。
怪不得自从谢窈回京,她差点被谢成榆欺负,姨娘不管,还要息事宁人,她白天被靖北王问责,姨娘也根本不在……
她沉默下去,不再替孙姨娘说话。
孙姨娘看出谢明安眼底的迟疑,她自认为与他“夫妻多年”,最了解他。
谢明安迟疑了,就代表他需要个台阶。
她蓦地回头,给刘嬷嬷一个决绝的眼神。
刘嬷嬷终于明白,无论如何,她这遭都逃不过去。
姨娘刚才,特意提到自己侄子,是在威胁她,如果不自愿认罪,她侄子也完了。
她一生没有婚嫁,此前只是和王管事厮混,唯有大哥留下个孩子,早年,姨娘帮她给侄子找了个济安堂掌柜的差事。
她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地上,砰砰作响,磕出一片血红。
“此事都是老奴一人所为,与孙姨娘无关!”
她涕泣横流,声音却很清晰。
“姨娘待老奴恩重如山,可自从二小姐回京,姨娘和大小姐就处处受二小姐刁难委屈,老奴一时糊涂,想替姨娘出口恶气!”
何夫人不由说道:“你这刁奴,事到如今还在替自己开脱,你分明是害了伯爷,却说自己要害二小姐。”
刘嬷嬷急中生智,解释道:“老奴真的只想害二小姐,那祛灾茶,是老奴怕二小姐也不吃鱼,下在茶里的,或,或许是两种毒物相冲,才误伤了伯爷。”
“老奴知道伯爷不爱鱼,谁承想,伯爷吃了鱼啊!”
“老奴心生后悔,这才跑到茶间,想更换茶叶,还没来得及,就被桑若姑娘拦住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悔不当初。
谢窈:“或许?毒是你下的,你不知毒性?”
刘嬷嬷急着顶罪,虽然条理清晰,但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她不知鱼脍和祛灾茶中,两种毒的毒性分别是什么。
此刻,谢明安却捂着胸口,费力地抬起手:“刁奴害主,拖下去……打死了事。”
刘嬷嬷绝望地闭上了眼。
孙姨娘则悄然吐出一口气。
“慢着。”
谢窈走到谢明安面前。
“父亲,刘嬷嬷说不清自己下的是什么毒,此事有疑点,将她打死,恐怕不能服众。”
谢明安慢吞吞地看周围:“那你,你想怎么做。”
“还是等大夫来了,查验后再做定论。”
刘嬷嬷的哭声猛地一顿,眼神慌乱地瞥向孙姨娘。
谢宴阴恻恻地开口:“你这老货倒是会说,交代了半天,合着全是你一个人干的,孙姨娘毫不知情?你当我父亲是傻子,会信你的鬼话?”
谢明安的嘴角抽了抽。
他还真信刘嬷嬷的话了,当然,只信了部分。
信的是刘嬷嬷下毒要害谢窈和许素素,误伤了自己。
不信的是孙姨娘对此不知情。
但他清楚孙姨娘没想害他。
最重要的,是现在孙姨娘肚子里,又有了他的子嗣。
她想被抬为平妻,儿子成为嫡子,更没理由害自己。
等许素素一死,他将孙馨兰扶正,小儿子,一定远胜谢宴这个已经养废的纨绔。
见女儿儿子都说了话,许素素也强撑身子,站起身来:“茶叶在库房的钥匙,是孙姨娘掌管的,一路上只经了丫鬟的手,刘嬷嬷怎么碰得到。”
刘嬷嬷:“姨娘信任老奴,库房钥匙平日就在老奴手中。”
她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死了,索性一狠心,厉声发誓:“老奴所说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就让老奴死无全尸!”
“那本王,就赐你一个死无全尸。”
一道霜白襕袍,坐在轮椅上的身影,被侍卫推进来。
靖北王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穿官服的御医,一名布衣提着药箱的大夫。
见箫熠之出现,谢窈倒是一愣。
随即,看见了身后朝她眨眼的七两,以及躲在最后,文人打扮的舅舅许知行。
她让七两去胜济堂请两个大夫,是怕胜济堂被济安堂渗透,一个大夫恐被收买,两个大夫,则能互相佐证。
如今看到舅舅,定是七两去找大夫时,舅舅以为自己遇到了危机,才请来了即将和自己成亲的箫熠之。
此刻,许素素看见多年未见的兄长,震惊地睁大双眼,嘴唇张阖,身体微微颤抖。
而许知行见到她这样憔悴,更是眼眶一红,喉咙哽咽,抬起衣袖,悄悄擦了擦眼泪。
“听闻文昌伯中毒身亡,本王恰好在附近,就带了周御医过来。”
箫熠之面容冷峻,目光扫过满厅狼藉,最后视线凝在谢窈身上,像是在和她解释。
“不过,文昌伯看起来,倒是活得好好的。”
谢明安:……